陰山巍峨,延綿兩萬裏,坐落於敕勒川以西,高聳入雲,幾乎要將大幽和外界生生截斷。

崔寒曾經不止一次的在草原上遙望這座雄偉迤邐的山脈,也不止一次幻想過,陰山那頭究竟有著什麼。

可草原上的傳說向來詭譎,牧民們將陰山那邊的故事講得極其浮誇。

從所謂的長著人頭的蛟龍,到兩個胃囊垂落在外的吃人犛牛,喝上一口便能飛天的泉水,財寶洞窟裏的僵屍,以及不穿衣裳挖人心肝吃的貓臉女人。

對於這些,崔寒向來是不信的,但在見過胡馬陰兵後,他卻變得遲疑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見陰山,哪怕他在草原上生活了這麼多年,也是他第一次走到陰山腳下。

呈現在崔寒的麵前的,不是蔥鬱幽密的山林,沒有躲在暗處,覬覦他性命的野獸。

陰山腳下此時一片廢墟,遍地都是泛黃的紙錢,空氣中彌漫的不是硝煙,反倒是某種香燭的味道。

好似有一隻龐大的送葬隊伍,抬著棺槨,從這裏堪堪經過。

整座陰山,被一種極其怪異的氛圍籠罩。

崔寒翻身下馬,來時的坐騎化作一抹流光,落在了他的腰間。

那是一把破舊的長刀,刀身坑坑窪窪,滿是裂隙,這時的他才忽然明白,為什麼老林說什麼,也不換掉這一把破刀。

他望向來路,陰兵化作的黑霧已經見不到蹤跡,原本一馬平川的草原,如今聳立著怪石,隱沒在一片薄霧當中,他也不清楚,老林是否還活著。

神通,妖魔,仙山,走馬……

崔寒握緊了腰間的舊刀,心頭好似被壓了一塊巨石,喘不上起來。

來到這個世界數年,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從接受自己的平庸,平靜的等待死亡,到陰兵肆虐,連最後一點自由都被打碎。

好似自己的命運,從不能自己決定。

時隔三年,他再一次渴望起修行來。

總覺得,若是自己有足夠的實力,便能伸手覆滅那萬千陰兵,一刀斬開這陰山兩萬裏。

但,那終究是不可能的,穿越三年,他嚐試過太多次的修行。

進展緩慢的令人發指,都說普通人三年凝白霧,氣血開始充盈,可崔寒足足嚐試了兩年半,也隻凝練出一絲氣血。

這幾乎直接導致了他,徹底對修行失望,從而在草原上安心等死。

憤怒、不甘,各種情緒好似一下從崔寒內心湧了起來,像一粒種子一般,迅速在他腦海裏生根發芽。

耳畔呢喃低語,好似有鬼怪低聲在笑。

崔寒感覺自己皮肉之下,好似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似得。

整個人不由自主的開始暴戾起來,甚至連手臂都微微顫抖,難以控製。

“唉——”

忽而,一聲歎息,在崔寒腦海裏響起,仿若一盆涼水,瞬間澆在了他的頭上。

令他徹底清醒了過來,原本猩紅發狂的眼神逐漸平靜,皮肉中那種燥癢感也慢慢消失。

身體裏的那一股魔性,也隨著崔寒的心如止水而煙消雲散。

……

……

陰山下,滿地紙錢的廢墟中,崔寒麵色凝重。

他抬起手臂,隻見自己手臂上的汗毛,變成了棕黑色。毛孔中許多細如鋼針一般的存在,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回自己軀體中去!

魔身!

崔寒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崔家弟子在不準備觀想魔身的時候,是嚴禁靠近陰山的。

一旦靠近,便容易引動崔家血脈,進而在腦海裏觀想出魔身來。

魔身顯化,便會連整個人的外形存在都徹底改變。

所以,這也是崔寒這麼多年來,不曾到過陰山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