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情況下,林笑癡還能活下來,不得不說是一種奇跡。
一旁的裴休冷笑一聲道。
“若不是我,他早就成了一捧黃沙了。”
“近十萬陰兵,若是你巔峰時期還有些許活路,可你當年出了那事之後,大半修為盡散,還要用那神通,引得整個草原的陰兵都往你那兒彙聚。”
“簡直就是找死,如今你三魂七魄,被陰兵拘走大半,全靠你體內的修為根基吊著一口氣,要不然活不過兩個月。”
“我也是倒黴的,回回找你都是給你收拾爛攤子!”
裴休收了劍氣,喋喋不休,像是受了氣的老管家。
幾人聽得目瞪口呆,從裴休的話語裏似乎透露出,兩人交情匪淺。
林笑癡又是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呼吸聲好似破了的風箱,顯得沙啞揪心。
他對著一旁的裴休道了聲謝,卻得到的是對方不屑的冷哼。
不過林笑癡倒是不在意,他早就習慣了裴休的這性格。
那是個麵冷心熱的家夥,嘴上不饒人,但辦事卻從不含糊。
他把目光轉向了崔寒道。
“崔家小子,你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崔寒點了點頭,開始朝著林笑癡走去。
岩石旁的裴休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崔家小子,在他眼裏,這家夥資質一般,卻不知為何,林笑癡對他這般上心。
甚至豁出性命去救他。
若是不出意外,這家夥應連崔家第一道試煉都過不去吧?
裴休搖了搖頭,想不出緣由來,他大步離開,和崔寒擦肩而過,留給兩人單獨談話的空間。
“看來你很意外?”
岩石下,虛弱的林笑癡故作輕鬆道。
滄桑的麵龐上,是肉眼可見的疲憊。
崔寒沉默了一陣,不知道對方指的是裴休還是他還活著。
他低著頭,稚嫩的麵龐上,湧現出與這具軀體不符的複雜神情。
“其實你大可以不必這麼做。”
“我是要死的人。”
林笑癡輕笑道。
“可你救了我的命,那幾個月是你放了自己的血,把我從鬼門關裏撈了回來。”
“當然,我知道,你會以為我這麼做不值,傷了根基,丟了魂魄。”
“你總以為你是必死之人,熬不過那崔家的考驗,認為我有更遠的路要走,會更值得活下去。”
“不僅是對我,你對這敕勒川上的每一個人大約都是如此,說實話,我不知道你到底經曆了什麼,把每一天當成最後一天去過。”
“可你要清楚,人的性命不是靠活多久而決定價值的,我做這些事是否值得,也不需要你來衡量利弊。”
“對我而已,我欠了敕勒川上的小掌櫃一條性命,我當他是朋友,所以我願意做這件事,你大可不必愧疚。”
“就算重來一萬次,結果依舊是如此。”
崔寒說不出話來,隻覺得心頭比之前更堵,望著對方半晌,隻問一出一句。
“你還能活多久?”
林笑癡搖了搖頭。
“不清楚,我魂魄丟了大半,短則幾個月,長也不過半年。”
“我知曉你心中一定在想,你若是天資足夠,能夠修行,實力也足夠,說不定便不會有這般事了。”
“可天底下的事,哪能那般如你的願?”
說到這裏,林笑癡咳嗽了起來,烏黑的鮮血大口大口從鼻口間滲出。
崔寒欲要上前攙扶,卻被他抬手打斷。
“咳咳,不必。”
“記住我說的話,外麵那裴家的小子,實力不俗,他欠了我大把人情。”
“這回進陰山,他是想找來靈蘊補全我的魂魄,可魂靈這東西,乃是先天之物,哪有那般好補,想來是千難萬難。”
“可這仙山靈氣倒懸,兩萬裏陰山深處,有一株神樹,三千年開花,三千年結果,再三千年方可結出拳頭大小的果實。”
“你若吞下,便可洗練造化,重塑天資,到時候以你的潛力,這大幽有的是強者,爭著來與你護道。”
“我已與裴家那家夥說過了,他會保你這一路無憂。”
“陰山中妖魔無數,你要記住那句話。”
“見屍鬼陰邪稱仙君,見豺狼虎豹稱世尊,遇仙稱道友,見鬼喚明尊,若是見了修羅魔刹退無可退,便舍了性命,才能有一線生機。”
“我魂魄潰散,難得清醒,後麵的路怕是護不了你了,兩萬裏陰山,你要格外小心,切記,切記。”
林笑癡望著崔寒,鄭重囑咐,雙眼閃爍著渾濁,竟漸漸看不清眼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