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戶立刻開始行動;他天真地以為,隻要誣賴千帆順手牽羊,千帆便會拿出學生手冊來。他要大島幸代與她交涉,是因為不想讓獵物對自己的長相留下印象。換句話說,他並非是要幫助惟道。豈隻如此,當天是他與惟道頭一次見麵。
大島幸代很可能會證實那場偷竊風波全是木戶自導自演,這麼一來,他以千帆為“目標”之事便會連帶曝光。在達成殺害千帆的目的之前,木戶不能讓別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因此,木戶才殺了大島幸代,甚至不惜連累無辜幼童。
木戶要千帆在對麵二樓的咖啡館中等他,自己則趁隙從後門離開書店,直奔大島幸代家;行凶過後,他又若無其事地回到店內,裝作剛下班的樣子,來到咖啡館,把大島幸代的電話及住址告訴千帆。當時木戶之所以噴香水,是為了掩蓋蘇格蘭威士忌的氣味。木戶闖進大島家時,大島幸代正在喝丈夫的蘇格蘭威士忌,因此瓶蓋並未蓋起;木戶揮瓶攻擊她,瓶中的酒便淋了他一身,目擊者聞到的即是這個氣味。當然,木戶立刻脫下淋濕的毛衣,底下的立領襯衫也擦拭了好幾回,但還是去不掉氣味,隻得以香水遮掩。
“——你和木戶……”在千帆的催促之下,同行的年輕人開口說道:“是在那天認識的吧?”這小子是誰啊?惟道隻關心這件事,完全心不在焉;然而千帆的眼神拒絕所有的詢問。
“你和木戶發生關係,是他采取主動的嗎?”
惟道的嘴唇在顫抖。他試圖轉向如此指摘的年輕人,視線卻離不開千帆。
“木戶一見到高瀨,便直覺地認定她是自己的‘敵人’,立刻決定下手殺害她,並設計栽贓以查明她的底細;可是當時你卻出麵插手,於是木戶判斷,不如接近你套出情報,要來得快上許多。當時你完全顯露了自己對高瀨的‘執迷’,因此木戶便打算利用你的‘執迷’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利用……惟道險些如此回嘴。他利用我?別開玩笑了,正好相反!
“木戶與你接觸,並發生了關係。雖然我覺得犯不著為了收集情報做這麼大的犧牲,或許木戶是基於男人的自戀情結,產生了對抗意識,想證明自己並不輸給高瀨吧!而你也接受了他。對木戶而言,你的存在價值僅止於情報來源;在進行計劃時,他毫不在乎地把你當成棋子利用,甚至教唆鞆呂木惠殺害你,幸好最後是以未遂收場——對了,你沒發現你偷打的女生宿舍鑰匙被他拿去用了嗎?”
惟道無力地搖了搖頭,眼睛看的依舊不是年輕人,而是千帆。
“是嗎?那麼木戶八成是拿著你的鑰匙,又去偷打一副吧!木戶也順道打了副你住處的鑰匙,交給鞆呂木惠——對了,惟道先生,你幹嘛偷打女生宿舍的鑰匙?”
“幹嘛……?”
“你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嗎?”
“目的……我沒有任何目的。我隻是,我隻是……”
“隻是?”
“我隻是……”此時,惟道的視線終於自千帆身上別開。“希望能與她之間擁有一個有形的聯係而已……真的隻有這樣。我從沒想過要拿來使用,事實上,我也從來沒有用過。”
“但卻被木戶拿來幹壞事?”
“其實你……”菓在千曉身後出聲:“知道木戶是凶手吧?”
惟道一直以為千帆的同伴隻有一個人,因此大吃一驚;當他發現那是兩年前來向他問案的刑警時,更是驚慌失措。
“為……為什麼……”
“因為你提出奇怪的不在場證明,說你看見有人把蘇格蘭威士忌倒掉。”
“可是我是真的看見——”
“是啊!十八日晚上你是看見了,證人就在這裏。當晚的十一點十分,你在公寓樓梯上遇見的那個人就是高瀨千帆小姐,這部分沒問題。”
千帆是那個神秘人物……?然而惟道已無多餘的心力為此驚訝。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覺得頭暈目眩。為何連刑警都來了?活像……活像我就是“凶手”似的!
“但你針對二十日能馬小百合被殺的那晚,又提出了相同的不在場證明。可是二十日那晚並沒有人在河邊倒威士忌、清洗酒瓶;至少高瀨千帆小姐沒再做過這種事。這你應該最清楚吧?”
“可、可是,除了我以外還有目擊者……”
“確實有,就是附近的家庭主婦們。但她們看見的人其實是你。”
為什麼你會知道……惟道險些說溜嘴。
“說歸說,其實你並不是沒有不在場證明;因為二十日晚上,你和當時還是學生的柚月步美一起待在公寓裏。”
柚月步美於高中畢業之後終於一償宿願,坐上了惟道之妻的寶座;她仗著娘家的財力,還替丈夫蓋了這麼一座過分稱頭的房子。
而現在柚月步美正站在他的身後,一臉不安地看著呆立於雪中的丈夫及與他對峙的三人組……
“所以你其實擁有不在場證明,卻不能老實說出來;因為你身為老師,居然與學生有奸情,要是事情曝光,可會丟了飯碗。”
“慢著,這太矛盾了。”惟道感覺到身後妻子的視線,開口反擊。“主婦們看見那個人的時間,正好和犯案時刻差不多;當然,她們當時還不知道發生了命案。假如是我扮演那個倒酒的人,並故意讓主婦們看見,豈不代表我當時已經知道能馬小百合會被殺了嗎?”
“沒錯。”菓並未因此退卻。“所以我才問你啊!其實你知道木戶光一連續殺人吧?你明明知道,卻視而不見,是不是?”
“不、不是!”惟道聰明反被聰明誤,連忙退後。“我、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要事先假造不在場證明?簡直象是你早已預測到二十日晚上會發生第二起命案一樣。”
“我並不知道會發生命案,我隻是……隻是未雨綢繆而已。”
“未雨綢繆?綢繆什麼?”
“……那晚步美突然來公寓找我,當時我就開始不安起來。兩天前,鞆呂木惠被殺的那一晚,我和木戶一起在旅館;後來我得知發生命案,非常驚慌,要是我被懷疑怎麼辦?實際上,隔天學生就開始謠傳是我殺了鞆呂木惠。要是警方要求我提出不在場證明,我豈不得坦承自己當晚和男人上旅館……這麼一想,我就覺得毛骨悚然。幸好鞆呂木惠被殺的時刻,與我和他上旅館的時段並未重疊;假如得提出不在場證明,搬出那個在樓梯間遇到的神秘人物就行了。知道了這一點後,我稍微放下心來。可是放心歸放心,當時那種絕望的不安還是揮之不去;正好那時步美來找我,我又擔心起來……要是我和步美上床的夜晚又發生了什麼案子,該怎麼辦?”
菓挑了挑眉,將視線從惟道移向千曉。
“我又不能說我帶學生回家過夜。不,實際上是她主動跑來找我的,可是社會大眾一定會認定是我拐騙她。我越想越不安,便等她睡著以後,努力回想那個神秘人物的裝扮,打扮成同一副模樣。接著,我在蘇格蘭威士忌空瓶裏裝滿了茶,放入紙袋,和神秘人物一樣下了河床。我連倒酒和洗酒瓶的動作都做了,不過那些主婦似乎隻看見我走下河床。”
“所以你隻是擔心和學生一起過夜的事曝光,才未雨綢繆?而你的未雨綢繆果然立了大功,是吧?”
“事實就是這樣,沒辦法啊!那個神秘人物顯然喝醉了,或許在十八日以外的日子也曾做過那種奇特的行為,我不過是這個可能性上賭上一把而已。”
“——你果然……”在菓的眼神示意之下,年輕人再度開口。“早就知道木戶是凶手了。”
“為、為何這麼說……?”
“聽好了。假如你剛才的解釋屬實,那你應該是在晚上十一點以後扮成神秘人物的。因為木戶是在柚月步美離開宿舍的同時動手犯案,當時是十點半左右;從宿舍到你的公寓需要二、三十分鍾車程,所以柚月步美到你家的時間應該是十一點前後。但你剛才說你假造不在場證明的時間和犯案時刻差不多;沒錯,主婦們的說法也和你一致。這麼一來,你扮成神秘人物的時間就成了晚上十點半;換句話說,便是柚月步美來到公寓之前。懂我的意思了嗎?柚月步美明明還沒出現,為何你就開始擔心起再度發生案件呢?”
惟道默默地瞪著年輕人。他滿心憤懣,為何我得被這家夥指責?假如換作是她……假如換作是高瀨千帆,再多的譴責我都甘願承受。不,其實我正是如此暗自期待著。這根本是“詐欺”。“我就替你說明你為何擔心吧!其實木戶原本是想叫能馬小百合去找你,因為他真正想殺的是柚月步美。”
步美在惟道身後鐵青了臉,渾身發抖。
“可是柚月步美擅自拆閱能馬小百合的信件。那封信的內容應該是要能馬小百合當晚到你的公寓去吧!柚月步美對能馬小百合隱瞞了這件事,自己跑去找你。好,問題來了。無論對象是能馬小百合或其他人,隻要木戶想把某人送到你的住處去,他就必須確保你當晚在家,對吧?否則要是那晚你碰巧出去喝酒,他的心血便泡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