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拚命掙脫,可老婆婆的手就像鐵鉗一樣,緊緊扯拽著她不放。無論她如何努力,也無法掙脫。
金枝著急了,憤怒了,她急忙衝著父親的背景大聲喊:“伯!伯!伯呀!”
快走下橋的豁子伯,突然站住了,他轉身站定,怔怔地看著急欲掙脫老婆婆的金枝,見她披頭散發,挺著大肚子,又光著血跡斑斑的下身,貌似思索了一會兒,便無奈地搖搖頭,又繼續向前走。
“伯!你救我,伯呀!我是金枝……”金枝聲嘶力竭,因為她有預感,如果父親現在救不了她,她有可能再也回不到陽間了。回不到陽間,那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呀!那不就是死了嗎!可她實在不想死呀!
一隻腳已邁下橋的豁子伯,聽到金枝喊出“我是金枝”時,又突然站住了,因為“金枝”這個名字牽動了他的心,那可是他寶貝女兒的名字呀!於是,他驚恐地朝身後張望尋找了好一會兒,除了猛婆婆和那個大肚子年輕女人,哪裏有寶女兒的身影。於是,他失望地搖搖頭,毅然走下奈何橋。
豁子伯在走下橋的一瞬間,他的身影,便在金枝的視線裏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從沒來沒有出現過的無影無蹤。
金枝肝腸寸斷,傷心欲絕,淚流滿麵。她知道,父親是認不出自己了,因為父親離開的那年,自己才八歲多,可現在,自己已經二十八歲了。她也突然明白,在人拉架子車上嚎啕大哭的母親,根本不是去玉葉家的,而是去自己家的,那個時候自己就死了,怪不得路上的行人都像沒看見自己似的……
金枝的喉嚨最深處,猛然像漲潮一樣,洶湧澎湃著如濤天巨浪一樣的傷怨和絕望。
就在金枝傷心痛絕的時候,花手巾婆婆又把那個粗糙的黑色瓦碗遞到她手裏,混白的湯,在黑瓦碗裏左右波動著。
金枝心裏清醒了,腳下就是奈何橋,麵前的婆婆就是孟婆婆,她手裏端的就是忘憂湯,一旦喝下去,前生往事,就忘得幹幹淨淨。
可金枝不想忘掉前生。她和這生的父親就再也無緣相認了,她要記住今生今世,有一天碰到父母,特別是父親,可能有緣再回到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