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幫著範嬸收拾完碗筷回來,卻看見曉螢悶頭趴在小桌前寫作業,她也同樣坐下來打開數學課本,說:
“我以為你會去練功呢。”
“來不及了啦!”曉螢一臉悲憤,“再怎麼練習也不可能超過若白師兄、亦楓師兄、初薇師姐、秀琴師姐和秀達,所以我幹脆死心算了,否則隻會痛苦至死!我決定!既然成不了功夫最出色的,那就成為學習最出色的,將來幫著師父打理鬆柏道館,讓全世界都知道鬆柏道館的威名!”
百草忍不住莞爾。
她開始寫數學題,晚飯前她偷偷在僻靜的地方練了練這段時間來有些生疏的腿法,但是因為沒有穿道服,腿腳略有點伸展不開。或者,明天她應該起得更早些,穿上道服去更僻靜的地方練習。
更僻靜的地方……
百草不期然的想起那個小木屋,伴隨著潺潺流水的聲音,那裏僻靜得仿佛遺世獨立。
聽不到百草寫作業的筆尖沙沙聲,曉螢疑惑地抬頭看她,見她正出神地看著桌上的一小瓶藥油。咦,那是瓶很普通的藥油啊,平時練功受傷都是搓它,有什麼好看的。
“喂!”
曉螢大聲喊她,卻見百草仿佛驚了一下,目光立刻從那瓶藥酒上移開,耳根竟可疑地紅了起來。
“哇,你難道是在臉紅?”
曉螢的眼珠子都快掉了,湊上前去,仔細打量她頰邊的那抹暈紅,哇,居然真的是在臉紅哎!天哪!
“我去洗衣服。”
百草刷地起身,隨便抱起幾件衣服往外走。
“喂……喂!”
拜托,那是洗好剛收回來的衣服好不好!這回曉螢吃驚得連下巴都快掉了,百草也太反常了吧。到底這藥油有什麼稀奇,會讓百草看得臉紅呢?曉螢一頭霧水,拿起那小瓶子反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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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百草起了個大早,準備按原定計劃換上道服練功。結果當她從屋子裏走出來,天色剛蒙蒙亮的鬆柏道館內竟已經幾乎全都是起床練功的弟子了。明明以前這時段,除了她和樹梢幾隻早起的鳥兒,庭院裏都不會有其他人的。
昌海道館果然可以激發起所有習練跆拳道的弟子們的熱情啊。
百草隻得回到屋裏,把道服又脫下來,曉螢仍一無所知地趴在床上香甜地做夢。
洗好堆在洗衣房的衣服,把它們一件件晾好。
拿起掃帚把練功場周圍仔仔細細打掃一遍,百草看著正在草坪和練功廳裏練功的弟子們,知道沒有辦法像往常一樣擦墊子了,隻有明天起得更早些才能在他們開始練功前把墊子全部擦幹淨。
那麼現在幹什麼呢?
她又看了看幹淨得簡直可以閃光的小路,猶豫了下,踩著草地中用碎石鋪成的小道,走過一條小橋,看到那被小溪流水包圍著的小木屋。
她靜靜地在小屋外掃地。
一下一下。
地麵變得幹淨起來,塵土輕輕被掃帚攏走,她的心跳忽然異常寧靜起來,破曉的陽光幹淨得透明,一道道光線閃著金色的光芒。
“誰讓你來這裏的?!”
一個刻意壓低的女聲從她身後響起,百草轉身,見秀琴正麵色不豫地盯著她,好像她做了什麼讓人厭惡的事情。
“是我自己過來的。”百草頓了下,又說,“衣服洗過了,練功場附近的衛生都打掃好了,因為弟子們開始練功,所以墊子暫時沒有辦法清理。”
“往後不許你到這裏來。”
“為什麼?”
“初原師兄喜歡安靜,”秀琴望了眼小屋的窗戶,淡淡地說,“所以任何人都不可以前來打擾。”
掃地是打擾嗎?
百草一怔,她隻是想感謝那個少年,她能為他做的隻有打掃衛生這種事情。
“你剛才說,練功場附近的衛生都打掃好了?”
“是的。”
“是嗎?我去檢查一下。”秀琴走了幾步,見那個女孩還握著掃帚站在原地,皺眉說,“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走!”
小路潔淨無塵,路麵還灑了點水,一眼看過去就知道肯定是被非常仔細地打掃過了。
“這也叫打掃幹淨了?”
秀琴用腳尖指向小路上嵌著的鵝卵石,擰眉說: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每一塊鵝卵石都要擦幹淨。這塊上麵有雨水打過的汙漬,你沒有看到嗎?再打掃一遍,不能隻用掃帚,必須用抹布一塊一塊鵝卵石的擦,隨時髒了隨時擦!”
百草沉默地看著路麵。
“晨練完我會來檢查,”秀琴冷冷地瞟她一眼,“先把你手頭的活兒做好再去想別的,別有事沒事就想要獻殷勤出風頭。”
於是,鬆柏道館的弟子們每天都會看見百草蹲在地上,用抹布沾著水,一點一點地用力擦幹淨小路上的每塊鵝卵石。
他們驚奇地發現。
那條小路竟然可以幹淨得熠熠發光,每塊鵝卵石都像洗過一樣潔淨,在陽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芒。
然而每當有人走過,鵝卵石上都會不可避免地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跡。於是百草又會出現,專注地將小路上的鵝卵石重新擦幹淨。
這個女孩子腦子有問題吧。
所有的弟子們都竊竊私語,還從沒見過有人用抹布擦路麵的呢。每個從百草身邊走過的弟子都會側目研究一下她,看她是不是那次被秀達踢壞了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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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來向我炫耀的嗎?”
校園裏,光雅冷冷地看著麵前的百草,哼一聲,說:“鬆柏道館的弟子們已經來炫耀過好多次了,炫耀得我們耳朵都要生繭子了,怎麼,今天你又想來炫耀?昌海道館就算會去鬆柏道館又怎麼樣,估計人家隻不過是去旅遊觀光的吧,說不定不到半個小時就會離開,炫耀個什麼勁啊!”
百草沉默地聽她說。
她想找光雅好久了,可是都沒有在校園裏遇到她。聽起來,應該是鬆柏道館的小弟子們最近經常去全勝道館顯擺,這並不出奇,以前鬆柏道館有什麼覺得驕傲的事情,以秀達為首的小弟子們就會跑過來大肆招搖一番,畢竟兩家道館在同一條街上。
“這個信封不是我的。”
見光雅說完了想走,百草急忙從書包裏拿出一個信封,就是那次從光雅給她收拾的包包裏發現的裝著錢的信封。
“哼!”光雅瞟了一眼那個信封,劈手奪過去,“是啊,反正你也用不著它,現在天天在鬆柏道館吃香的喝辣的,又可以見到昌海道館的人,這點錢你才不看在眼裏!”
“光雅,”百草心口一熱,緊緊望著她,“這些錢是你放到包裏的是嗎?是你……是你給我的……”真的是光雅給她的,不是無意中放錯了,是光雅特意給她的,是擔心她沒有地方住沒有錢吃飯嗎?
“哼!”
光雅翻個白眼。
“我以前一直以為你很討厭我……”
百草忽然有點不敢看她。
“我是很討厭你!我現在還是很討厭你!”光雅不屑地說,高傲地仰起頭向上看,仿佛懶得看她,胸口卻劇烈地起伏著,“你是個怪物!明明知道大家都很討厭他,偏偏要和他在一起,你想顯得你很與眾不同嗎,想顯得你特別善良,顯得我們都很壞?!他明明就是個敗類,跟敗類在一起的人肯定也是敗類!所以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走開!別擋我的道!跟你說話我都覺得丟人!”
一把推開她,光雅沒好氣地往前走!
“可是師父是你的……”百草心中一陣絞痛,別人那麼說也就算了,可是光雅不可以這麼說啊。
“閉嘴!”光雅惡狠狠地打斷她,背脊挺得僵硬,“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我以他為恥!你往後也不許跟我說話!我也以你為恥!”
百草咬住嘴唇。
看著光雅越走越遠的背影,她心裏有點黯然,也向自己的教室走回去。雖然從小就已經習慣了,可是剛才她真的以為,其實光雅沒有那麼討厭她。不過,也許,也許光雅隻是嘴硬吧,否則為什麼會偷偷塞錢給她呢?
這麼一想,她又開心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居然忍不住微笑起來,是的,一定是的,以前她都是被光雅凶巴巴的外表給欺騙了,是她誤會光雅了。
等師父回來,她一定要告訴師父,師父肯定會非常非常開心的!
“咦,你已經聽說了啊?”教室裏,曉螢探過頭來看她,看到她唇角的笑容,“你是怎麼知道的,我也是剛剛才得到消息啊!”
“啊?”
“昌海道館今晚就要到了!”曉螢雙手合十,陶醉地說,“據說他們會先在賢武道館落腳,明天星期六和賢武道館切磋一天,後天,就是星期天,就會來鬆柏道館了!”
啊,今晚就要來了啊。
百草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