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子：因為一次筆會我們在一個風景迷人的海濱城市邂逅。那正是秋天的季節。筆會是在海濱的一個寓所舉行的。你是寫詩的我是作散文的。你說我的散文常常獲獎你是鍾情的讀者。這次不約而會你說是一個意外的緣分我們談得很多很投機。筆會上的稿子是你替我讀的。那極標準流利的普通話使與會者為之傾倒。我說是你的文學修養你的氣質你的發揮使我的拙文頗受青睞。你卻說是我的散文堪稱一絕你是那樣的虔誠那樣的崇拜那樣的動情那樣的望塵莫及。我說我是山村農民的兒子你是市長的女兒我們隻有文學上的緣分其次我們是一對忠實地朋友再無別的。你說我的話刺痛了你傷害看不起你使你過分傷心。我說可能是這樣也許是這樣我們隻是文學上的一對孿生兄妹。
晚上的活動是去舞廳。舞廳很豪華很氣魄很寬暢燈光如七彩雲朵時時從你的心頭我的心頭漫過。你的舞姿優美舞步瀟灑和那甜柔的音樂融為一體。我笨拙的舞步時時踩著你的腳使我抱歉不已而你義無反顧地和我跳完一曲又一曲使我汗流浹背。一曲終了你嫣然一笑邀我來到雅座上稍休息片刻要我幫你修改明日會上的詩稿。我說你的詩和你的風韻一樣的美和你的舞姿一樣的動人和你的心靈一樣的純潔如玉。恕我直言隻是少了些骨子裏的陽剛之氣和那些純屬自然質樸的東西。你讚許地點了點頭然後亮出了素箋上的你的詩句：“我站在楓林如雲的偉岸/等待潔白的羽毛從心上漫過/腳下那片燃燒的土地/牽動小草上露珠掛滿相思的枝頭/今夜的暴風雨/翻動了寧靜的港灣/遠征的帆船/時刻等待召喚/朋友，彼岸隻是小小的驛站/”麵對你的詩句我沉默無言也許是對你的詩的最好的理解而你的詩意外地被一家詩刊的主編選定。我握住你的手向你祝賀你卻要把那首詩送給我我茫然一時不知所措。臨別時你要約我去海邊要我講講關於大海的事情我欣然接受了你的邀請。
短短的一周筆會由於你對我的崇拜而更加深了我對你的了解。繁華的城市宜人的風光加上你美麗瀟灑處處動人的風韻我似乎看出了你是這座城市的一處風景。每次會休出入往返都是你親自駕駛爸爸為你準備的伏爾加轎車。你嫻熟的車技在鬧市穿梭如雲人也風流車也風流你的溫文爾雅翩翩風度給這座城市更增添了風流。這些作為山村小鎮的我得到你如此厚愛與鍾情是這次筆會的最好的饋贈。
你說去年剛從一所中文大學畢業後分配在市委一家部門擔任機要秘書。母親的願望讓你在政界幹一番大業憑市長爸爸青雲直上而你想當記者當編輯抑或教師更鍾情的是你的詩歌。你說在這座繁華的城市你膩了煩了討厭了那千篇一律的麵孔就像千篇一律的詩句使你煩躁使你不安使你費解使你的秘書工作索然無味更使你覺得浪費青春浪費才華。你的誌向是要當第一流的女詩人是你的天性是你的人生。
你還說因為投稿一家報社主編知道你是市長的女兒要調你來報社工作易如反掌。你說你的詩歌平淡散文小說一般無力勝任工作你要靠自己努力幹出你的事業靠市長的權力你不光彩。
那天下午去海邊陽光柔柔沙灘柔柔海風輕拂海水藍藍你的心思茫茫。我看出你要說的話太多太多你的思緒太亂太亂我們並肩而行不時地揀拾貝殼。還是你先開口問我大海是什麼我說你的提法太籠統太費解我無法回答。你還說認識我是從一個刊物的評論中知道的問我一個小小的山村民辦教師五年之內竟然在文學上成就斐然還問我以後是否來這座美麗的城市改變以下生活環境你完全可以通過爸爸解決。我說我是家鄉的一粒種子那裏是生長我的土壤那些優美的詩文長在那裏我要在那裏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你對我的回答表示滿意而也不盡滿意你卻說我是你風箏上一根長線讓我牢牢牽在手裏。你還說想同我一起去山溝當一個教師無上光榮無尚幸福更富有激情與獻身的事業。我似懂非懂你的話我說你是在說夢話在開玩笑你卻揚了揚手裏的那本《人生與自然》的哲學書籍說了一段很精彩很有詩意的話使我肅然起敬——
“人類的本質屬性是自然的歸宿，而自然則是人類延續生命與生存的唯一途徑。人們將會在自然裏更好地改造人類。”
對於你的話我洗耳恭聽想讓你說更多的而你卻不再說。
送別的那天你送了我好遠好遠依然流連忘返。火車徐徐出站你的目光柔情似水頻頻招手致意道我啟程讓我明年春天再來不來你要親自來接。我連連答應說來一定要來請你不要來接。當我返回故裏打開你送我的影集在你那張玉照下麵寫著你的那首詩我禁不住熱淚盈眶忘情地讀了起來：“我站在楓林如雲的偉岸/等待潔白的羽毛從心頭漫過……”此刻我在那滴滿淚水的素箋上寫下了兩行醒目的句子算作給你的回答……
你好，美子小姐！
你好，市長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