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作為中華民族五千年文化的精粹,是人人共知的。當今的人們都知道,如能與精粹沾上邊,其本身的文化層次就不同一般了,稍通文脈的人,對書法都有特別的愛好,都知道書法的神奇魅力,往往對書法津津樂道。如用書家的桂冠包裝起來,那美麗的光環可使你身價倍增,為官的如果有這一把刷子,真是如虎添翼,跑江湖的若有這兩下子,那騙術高明得實在無懈可擊。我了解好多愛好書法的人,由愛好到研墨揮毫,隻不過是一半年的時間,然後再走州過縣,竟然一兩年之內就能腰纏萬貫,簡直讓人激動得無法言說,這類書家實在多如牛毛。江西省原副省長胡長清可謂是當今書壇最風流的才子了,且不說他的字如何,他那把刷子在緊握大權的手中,可以說是橫掃千軍,一馬平川,南昌市的主要匾牌是出自他的手。他除了顯赫的官位招人注目外,而他的字就成為副省長的化身;當他墮落為階下囚時,一夜之間他的字在南昌渺無痕跡了。以上這個事例不但是當今書壇的悲哀,也是中國書法不應該有的悲劇。我還讀過爨寶子碑。從有關史料中得知,公元1778年春天,遠在南國邊地的雲南曲靖。楊旗田村的一位農民,在耕地時挖出了一塊石碑。他以賣豆腐聞名鄉裏,之所以看上這塊石碑,就是因為石碑不大又十分平整光滑,可以做壓豆腐的工具。這一壓就是70多年,直到1852年才讓真正的“伯樂”、時任曲靖知府的江寧人鄧爾恒從廚師買來的豆腐上慧眼識得。這一發現,一時之間震驚了海內外的金石書藝界,學者書法家竟然像當年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為之喝彩,紛紛考釋研習,驚歎這顆明珠般發光的古碑的藝術價值。尤其是康南海,稱爨寶子碑“端樸若佛之容”,當為“正書古石第一本”。人們同時又對這塊爨碑沒有在幾千年來的中原王朝中心出土而悄然出現在“夷蠻之地”的雲南曲靖大惑不解,因為這是一塊遠離漢文化隻會鬧“夜郎笑話”的紅土高原。那裏可以生出大山大河,生出大象大蟲,生出一切與深厚燦爛的漢文化沒有太大聯係的東西。由此看來,爨寶子碑的出現確實是一個奇跡,因而引起了專家學者探討、研究的興趣。
在我生活的黃土高原的靈台縣西屯鄉白草坡村,1972年發掘出西周墓群,出土了很多珍貴文物,其中有一黑伯卣嚴嚴實實地封著口。當地農民覺得稀奇,三兩下把封口搗破,流出液體,滲入泥土之中,香飄四溢,久曬不幹。當地文博部門和省上專家趕來時驚呼:“痛哉!痛哉!”這液體到底是何物?專家隻能從滲濕的土壤中取些樣品,檢驗得知,才是真正的酒。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事實,埋藏在地下三千多年的酒竟然放到如今,卻毀於一旦!祖先留的遺物經過漫長的歲月,是這個歲月和曆史最真實的記錄。如果這酒存放到如今,恐怕裏麵不單是酒的成分了。我想比這酒更好的將是什麼,我無法得知,這是多麼的遺憾啊!
這兩件活生生的事實,前者是書法,後者是與書法無關的液體,不同的是質別,共同的是曆史。前者是慧眼識寶,後者是愚昧無知。我想這種曆史展示在世人麵前,我們從中能破譯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酒後書法醉乾坤。那麼這三千年前的酒放到如今是什麼?又將會醉倒的是什麼呢?我簡直再也想不下去了。
書法是藝術,遊於藝海,就等於暢遊在中華燦爛文化的星河裏。每個星星閃現著自己的光芒,這無數道光芒,使古老中國一直躍居世界文化強國,它的博大精深是任何一個國家民族的文化難以比擬的。如此說來,在藝海裏遨遊實在太艱難了,就連大師都難以擺脫這一困境。我們每個人的精力智慧畢竟有限,要精通全部書道等於上青天。這種相互之間的欠缺,都是曆代大師相互補充相互依靠才成就了中國書法的高峰,當然也不乏民間無名書手的補充。不消說,一個時代名聲顯赫的書法家大都是官僚文人的身份。東晉的王謝家族不必說,在唐代書家群體中,虞世南、褚遂良、歐陽詢、薛稷、鍾紹京等,官都不小,甚至都是能和皇上說得上話的主兒。亦官亦書,亦書亦官,隻字片語自然也使後人奉為至寶。王羲之的《蘭亭序》,唐太宗李世民愛不釋手,晝夜隨身,真有一日不看一日寢食無味,甚至在他死了以後還要當成殉葬品。這種書法無窮的魅力,至今令世人驚歎不已。我們漫遊在書法的長河裏,體味那一幅幅墨酣氣暢的筆墨神韻,就會看出一個時代的影子,就品味出大家之氣、大家情懷。毛澤東的書法以王者之風力透紙背,以政治家的雄才大略,氣吞山河,以軍事家的才能橫掃千軍,以詩人的激情淋漓盡致。這是中國書法何等的引以為自豪啊!無須多言,大家就是大家,曆史造就了大家,大家主宰著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