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煩 第二十五章 準點到達
列車啟動的時候，李四用手機給朋友發了短信：我將於明天上午十點二十八分抵達火車站。我準時到車站接。朋友回複道。
李四又給老婆發短信：可能嗎？這麼遠的路程居然精確到了二十八分鍾。
老婆回短信：火車不是飛機，不會在天上盤著不下來。
李四於是笑，自己經常在外麵跑，還不如自己女人有見識。
李四睡在上鋪，開始，李四很內斂，靠在狹窄的床枕上看雜誌。不久，李四像猴子似的上躥下跳，一會兒去喝口水，一會兒上洗手間，一會兒又跑去外麵抽煙，把本不結實的床鋪搖得吱吱作響。
李四問下鋪：兄弟，明天真是十點二十八分到達嗎？下鋪的人本來已被他吵得不寧，隨口應道：你不識字嗎？
李四瞪了一眼，沒趣地又從上鋪跳將下來。這回，他肚子有點餓了，他聽到有服務員推著餐車在叫賣。李四買了一份熱騰騰的盒飯坐下來吃，他餓極了。剛才，為趕火車，他不敢在途中耽擱時間，生怕誤了點。上回，他提前三個小時去趕飛機，以為時間很寬裕，沒想到高速公路上出車禍，硬是被堵了三個小時。前天，他來這個城市出差，有點後怕的他提前六個小時就出門，結果在候機室待了五個小時，又差點因為哈欠連天誤了登機。他想：人在旅途，如果能像這趟火車一樣給個準確的時間，那該有多好！
李四在走廊的小椅子上坐下來，他不想再去驚擾下鋪。他有點無聊地看著別人從自己身邊匆忙走過，他感覺很好笑，自己剛才不也是這樣提著拉杆包左衝右突上車的嗎？
李四的煙癮又上來了，他去了車廂的交接處，那兒有煙缸還有洗手間，唯獨沒有吱吱作響的床鋪。李四覺得這兒很自由，他掏出煙，點燃。
窗外的風景一模一樣，讓人索然無味。牆上掛著列車行進時間表，這讓他產生好奇。他像老師閱卷似的認真看，他查到了要去的目的地，仔細對照了一下手中的車票。沒錯，十點二十八分。李四開心地從口中吐出一圈濃濃的煙霧。
有列車勤務員過來打掃衛生，把李四剛剛彈進去的煙灰收入垃圾簍裏。李四突然覺得所有人都很忙碌，這讓他感到快樂。
牆上的時間表準確嗎？李四問勤務員。
勤務員看了看他說：上麵定的，當然準。
李四又問：連八分鍾也能算出來？
勤務員又看了看他說：如果準點到達，那就成怪事了！
車票上不是寫得明明白白嗎？列車到達時間十點二十八分。李四大吃一驚。
車票上當然要寫個時間，不然，你上哪趟火車。勤務員笑著說。
可以寫十點，也可以寫十點二十分呀。李四說。
這我就不知道了，這趟列車從沒正點到達過。勤務員說。
如此說來，應該準確到用秒來計。李四說話時，列車正好變軌，咣當一下震得李四一個趔趄。
你真幽默。勤務員嘿嘿一笑走了。
抽完煙的李四踅進自己的小包廂，對大家說：原來時間是騙人的。
大家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李四在說啥。
第二天早上，火車依然按照自己的節奏行進著。李四舒服地從睡夢中醒來，他開始不停地翻看手機裏的時鍾顯示。
九點過去了，十點過去了，十點二十八分也過去了。列車還在吭哧吭哧地往前走著。
一臉無奈的李四給朋友發短信：抱歉，列車誤點了。
朋友回複：我還在睡覺，馬上過來。
李四心裏想：居然還在睡覺？如果列車準時到達呢，讓我一個人在車站喝西北風？不久，列車終於緩緩地駛進站口。李四在出口處遇上了朋友。
李四說：讓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朋友說：我剛到，準點到達。
李四驚訝地說：準點到達？
朋友說：我是按列車誤點時間算的，這兒來接客的人都像我一樣準點到達。從沒出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