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煩 第三十一章 彈煙灰
他來辦事。
拐進虛掩著的辦公室門，看見鄉長正忙著通電話。
他於是站著，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放在鄉長辦公桌上。
然後，又從另一個口袋裏摸出一包煙，同樣抽出一支，給自己點上。
鄉長看見了，忙裏偷閑說：我不抽煙，也沒備煙灰缸。
他愣了愣神，眼睜睜地看著濃濃的煙霧從自己口裏噴出。沒有煙灰缸，那煙灰彈在哪兒呢？鄉長辦公室很潔淨，他不敢再抽，生怕煙灰落在地板上。
鄉長還在打電話，看來有急事。
煙灰像春天的禾苗滋滋地長著，他的左手這會兒不自覺地伸曲成漏鬥形。他本想去門外找煙灰缸，可鄉政府裏的人他大都不熟悉。煙灰終於落在了手心上，他的嘴角哆嗦了一下。顯然，燙著了他的左手。
你怎麼把煙灰彈在了手心裏，彈我杯子裏吧。鄉長看到了，把電話往耳邊一擱說。
沒事，這麼好的杯子怎麼可以彈煙灰呢？他說。
不久，他捂著左手出去了。當時，鄉長還在通電話。
這天，鄉長路過他家門口，特意小坐了會兒。
那天有事？那會兒我忙。鄉長問。
沒事。他說。
鄉長落座時，他端來一杯茶。這是他家裏唯一的一隻茶杯，口子上塗滿一圈黃黃的茶垢。
鄉長說：我不渴。
他說：鄉長，我家茶葉肯定比你辦公室的好，你就喝一口吧。
真不渴。鄉長笑。
他又遞給鄉長一支煙。
鄉長說：我不抽。
他有點急，堂堂一個鄉長來家裏，既不喝茶也不抽煙，家裏實在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招待。
老李，你的煙灰缸很別致。鄉長對他家的煙灰缸產生了興趣。那隻煙灰缸大大的像一隻罐，裏麵盛滿了煙蒂。
鄉長問：你會下圍棋？
他說：我不會下。
鄉長說：這是裝圍棋的罐呀。
他說：我是從垃圾堆裏找出來的。
鄉長哈哈大笑，向隨行的秘書要了一支煙，遞給他。他慌亂起來。
鄉長進家門後，他沒抽煙，他知道鄉長一定討厭抽煙。可鄉長遞過來的是好煙，不抽又不行。
鄉長說：那天，你一定有事的。
他說：沒事，我隻想去看看你。
鄉長微微一笑，覺得老李這個人有點可愛。
鄉長出門時，他去送。鄉長看見他那隻左手一路揉搓著褲袋子。
你的手讓我看看。鄉長說。
我們手裏都長著老趼，沒什麼的。他說。
我車子裏帶著紅藥水，搽點吧。鄉長說。
不用，什麼紅藥水，你連一口水都不喝。他說。
真沒事？那天怪不好意思的，我太忙，辦公室也沒備煙灰缸。鄉長握著老李的手說。鄉長，外麵都說你好。他說話時，眼裏露出不安。
這個人肯定有事。鄉長後來在車上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