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煩 第三十五章 跟老爹共進午餐
爹推門進來時,撐著傘,有雨水從傘頂滑落。
爹,您怎麼來了?我趕緊起身。
小子,這衙門隻能你們當官的進來?爹有點不高興地說。
坐了好長時間車吧,俺娘還好嗎?我邊幫爹提東西邊說。
你娘當然好,不好能讓我提這些東西過來?爹收起傘說。
我笑了。在老家,俺娘是最記得我的。瞧著爹大包小包地拎來好多,我就猜想肯定是俺娘又帶好吃的了。
我坐哪兒?爹問。
喲,隻顧著找東西吃了。我咧嘴一笑,立馬拉過來一隻沙發讓爹坐下。
看你饞的。爹說著掏出旱煙,然後,一臉幸福地看著我。
下班時,我和爹步出辦公室。天放晴了。有同事在邊上指指點點,我笑著迎上去,理直氣壯地說:這是俺爹,農村老家來的。
爹扯了扯我衣服,我說本來就是嘛。
爹就笑。
我和爹走入一家大飯店,爹有點怯怯地東張西望。
就這兒吃飯?爹小聲問我。
是呀,我們單位經常在這兒吃飯的。
這要很貴吧?
我請爹吃飯,再貴也吃。
爹咧嘴一笑,沒再說啥,跟著我上了電梯。
包廂裏,有服務小姐侍候。
閨女,你回家吧,俺父子倆聊聊。爹說。
爹,這是服務員,專門給咱們倒酒上菜的。我笑著說。
不行,俺吃飯從來沒人看的,除了你娘。爹說。
我隻好向服務員揮揮手叫她出去了。
今天爹來請客,這些年你小子出門在外,當爹的還沒盡過啥力呢。
爹擼了擼衣袖說。哪有爹請吃飯的,當然兒子埋單。我說。
埋單?爹張著嘴說。
就是付錢。我笑著說。
爹笑了起來,爹可能覺得這大城市有點怪怪的。那時刻,我覺得爹很開心,我好多年沒聽見爹這麼朗朗的笑聲了。
小子,這魚多少錢一條呀?爹問。
不知道。我說。
這酒多少錢一瓶呀?爹又問。
不知道。我說。
不知道價錢就坐下吃飯?爹驚疑地看著我。
應該不會太貴吧,平時有客人來,我們都這麼吃的。我笑笑說。
噢。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飯局快結束時,消失多時的服務員送上來水果。
爹,吃點水果,潤潤喉。我說。
不吃,吃了飯還要吃水果,這也太浪費了吧。爹說。
城裏都這麼吃的嘛。我說。
你可別學壞了,我剛才見你喝酒的樣子就已看出變化了。爹說。
我沒變壞呀。我說。
爹沒說你變壞,隻是剛才見你喝酒,怎麼一大杯就一口下去了呢?
早餐沒餓著你吧?在老家,我從來沒見你這麼喝過。不過,小子,今天想喝就喝,爹請客。爹邊說邊笑。
爹說的是,以後慢慢喝。我怕頂撞爹,他會不開心。
閨女,飯錢哪兒去付?爹突然叫住服務員。
那位先生已經簽字了。服務員說。
簽字?簽啥字?爹一愣愣地看著我。
就是已經埋單了。我笑著說。
認識幾個臭字畫幾下就算人民幣了?是不是這個意思?爹臉色霎時轉白。
爹,哪有你來付錢的。我說。
那你付錢了嗎?爹繼續問。
我不是簽過字了嘛。我說。
閨女,你把小子簽字的那張紙拿來。爹說。
服務員看了看我,我也看了看服務員。服務員把我簽過字的條紙遞給了爹。
小子,你看看爹怎麼把這幾個字撕成一點一橫一撇一捺。爹說著就真的撕了起來。
爹手裏的碎紙片像雪花一樣飄落。爹說:小子,你這是打白條吧?
什麼打白條?
村裏給我打白條,說是鄉長簽了字算數,可是到現在也沒有兌現。
你官不大,也玩這花招了?
……我……我,爹,這事我會處理好的,你放心。
可你咋不掏錢呢?
回頭我來交。
我這兒有,看來你弄慣了這一套,吃飯咋不帶錢?
爹,咋能讓你掏錢。
爹邊說邊朝桌上扔下一遝錢,然後跨步走出包廂。
我愣了片刻,突然,我瘋了似的也跟著跑了出去。我喊:爹,你慢慢走。
雨已停了,可是,我覺得還在下。這場雨可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