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可能會了解到,起初我周圍的這一切是多麼離奇,我現在這種局麵,就是這一係列預料不到的曆險結果,而我對於周圍這些事物的奇異之處,一時還辨別不清,尚未領悟。我跟著美洲駝走上了沙灘,蒙哥馬利趕上了我,並請我不要走進石頭圍場。我此時注意到,裝在籠子裏的美洲山豹和一堆貨物、被置放在這個四方圍場的門前。
我轉過身來,看到那隻汽艇上的貨物已經全被卸完了,汽艇又被劃了出去,並且被拖上了沙灘。那個白發人正在向我們走來,他和蒙哥馬利交談著。
“現在該談談咱們這位不速之客的問題了。我們對他怎麼辦呢?”
“他懂得一些科學,”蒙哥馬利說。
“我渴望著再投入到工作中去——利用這些新的東西,”白發人說道,用頭指了指圍場。他的眼睛越來越亮了起來。
“我敢說,你是渴望著這個的,”蒙哥馬利以一種根本不是真心誠意的語調說道。
“我們不能把他送到那邊去,我們也沒有閑工夫給他建造一座新的茅屋。而目前我們顯然還不能把他當做心腹朋友。”
“我在你們的掌握之中,”我說。對於他說“那邊”究竟指的是什麼,我一無所知。
“我也正在考慮這件事,”蒙哥馬利回答道。“我的房間外邊還有一道門——”
“對,”那個年長的人立刻答了一聲,瞧著蒙哥馬利。我們三個人一起朝著圍場走去。“普蘭迪克先生,很對不起,我對你保守了一個秘密——可是你要記得,並不是我們請你來的。這裏,我們這個小小的場所,包含著某種秘密,我們這裏事實上是某種形式的青髯公①秘室。對於一個神誌健全、頭腦清醒的人來說,的確沒有什麼可怕的。可是目前——由於我們還沒有了解你——”
【①青髯公:法國一個古老故事中主人公的別號。他一次外出旅行,把古堡的鑰匙留給了續娶的新婚妻子,但卻禁止她進入其中的一間秘室。他的妻子出於好奇,打開了這間屋子的房門,發現其中是被青髯公殺害了的六個前妻的殘骸。青髯公歸家後,發現了鑰匙上的血跡,知其新妻違背了他的吩咐。正在他要斬下其新妻的首級時,其新妻的兩個兄弟趕來將他殺死。此處莫羅(白發人)用其做為比喻,以暗示不得擅入石頭圍場。】
“當然,”我說,“除非我是個傻子,才會對於你們還不大信任我而惱火。”他扭曲著大嘴,現出微微的一笑。他是屬於那種麵貌陰沉的人,這種人嘴角向下一撇,就算是笑了。對於我這種能滿足他的願望的順從,他點頭答謝。我們路過了圍場主要的大門,這是一扇沉重的周圍包著鐵皮的木頭門,上著鎖,汽艇上的貨物都堆在門外邊;拐過彎去,我們又來到了以前我沒有看到小門前。白發人從油膩的藍色外套口袋裏拿出了一串鑰匙,打開了門,走了進去。盡管當時是在他的注意之下,可是他的大串的鑰匙,以及對這個地方精心細致地上閂加鎖,還是使我感到非常奇怪。
我跟在他後邊走了進去,發現我是在一間小套間裏。屋內家具陳設簡單,但是不舒適;裏邊還有一扇內門,通向鋪了磚石的庭院,門半開著,蒙哥馬利立刻把這扇門關上了。屋裏更為黑暗的一角,吊著一副吊床;通過一扇沒有鑲裝玻璃、外麵有鐵柵欄保護的小窗戶,可以望向大海。白發人告訴我,這就是我的房間,至於那扇內門,“以防不測,”他說,他將從另一邊加上鎖,請我萬勿入內,他向我指了指窗前一具方便的帶椅子的書桌,還有吊床近旁書架上的一排古書,我發現,這些書主要是一些外科著作和拉丁、希臘語的經典版本——而這兩種語言,我都不能通暢地閱讀。他通過外門走開了,好像盡量避免再一次打開那扇內門。
“通常我們就在這裏吃飯,”蒙哥馬利說。隨後,好象是有所疑問,跟著也走了出去。“莫羅”,我聽他叫道,當時我想我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而當我拿起書架上的書時,突然意識到:以前我在什麼地方曾經聽到過“莫羅”這個名字。
我在窗前坐了下來,拿出我身旁剩餘的餅幹,香甜地吃了起來,“莫羅?”通過窗戶,我看到了一個奇怪的身穿白衣服的人,沿著沙灘拖運著一個包裝箱。一會兒,窗戶框把他遮住了。隨後,在我身後,我聽到把鑰匙插入鎖孔開鎖的聲音。隔了一會兒,透過鎖著的內門,我聽到已經從沙灘上運上來的獵鹿狗的喧鬧聲。這些獵鹿狗沒有狂吠,而是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在用鼻子哼哼地吸氣,憤憤地低聲咆哮著。我能夠聽到它們的腳劈哩啪啦的拍打聲和蒙哥馬利撫慰它們的聲音。
這兩個人對於此地所藏之物的精心保密,給我留下很深的印像,有好一段時間,我都在思考著這件事,思考著對“莫羅”這個名字感到莫名其妙地熟悉之謎。而人類的記憶是何等的奇異古怪,當時我竟突然不能以適當的聯想,回想起這個眾所周知的鼎鼎大名。我的思路從這裏又轉向了對沙灘上那個肢體變形、纏裹著白衣的人的說不出來的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