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紅塵相伴(1)(1 / 3)

請你一定要醒來做我的伴娘

六月是道濃烈豔麗的傷痕,每個人都是太陽或明或暗的傷口。

夕顏說這句話的樣子像裂開的水印一樣斑駁在我的記憶裏。記得那時候我是趴在桌子上微笑著將臉埋在手臂裏,看陽光帶著夏天的味道將我左手的影子映照在我的右手上。她就這樣笑顏如花的看著我,漸漸熱起來的風一陣陣的飄進來。

很多很多的愛

而我現在習慣了一個人在空空的階梯教室上自習,一直到自習廳的管理員來說:“熄燈了,回去吧。”然後她不顧我是否收拾好東西關掉那20盞燈走了。在黑暗中收拾書和文具,踏著夜色回宿舍。

天氣好的時候,我會安靜的走在這個北方城市的街道上。仰頭看紅牆上那些搖晃的樹,影子明亮的傾斜在牆上。我一直想會不會忽然聽到夕顏那種南方人堅硬生澀的普通話。她發錯音的時候就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孩子捂著嘴笑著,然後蹦蹦跳跳的跑開。

天上是很久很久的風,就像一直吹了若幹個朝代。桃花,宮殿,紅牆,被吹散在風裏麵,像反複褶皺的故事。又像山丘上飄白的蒲公英。

夕顏說她是隔岸觀火的人,隻希望安靜的走自己的路,不想泅渡。有時候看見燒滿天的彼岸,就狠狠的心疼起來。然後繼續走。一直走。不再看彼岸。就像塤,一個人的憂傷幾千年都是一樣。

我問夕顏為什麼。夕顏說塤的聲音有一種天荒地老的感覺。而天荒地老,我們誰又抗得住。

想起看過的《兩個女人》中的話:為一個人在屋子裏洗衣服做飯需要很多很多的愛。

那個男人說:我們會度過的,這次以後,我將永遠目不斜視,做一個認命的人。其實就這樣平安的過一輩子,也會值得羨慕。

離開學校兩年後再回來繼續念我的研究生。幹淨的短發,就像和夕顏一起念大學的時候。

在圖書館的位子,夕顏習慣的,204教室的靠窗數過來右邊的第2個座位。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就那麼安靜的坐在那,翻動書的聲音在夏天湧動,如同潮水一樣。

而現在的夕顏就像一隻過境的蝴蝶一樣安靜的沒有表情的生活在她的南方城市。

想起她的時候,總是想到她說的那些南方景象,南方氛圍,還有那些潮濕的空氣和厚重的香樟的樹葉,充沛的陽光,還有交往的自行車的鈴鐺的聲音,穿著拖鞋的女人,在時間中奔跑的孩子,熱熱的小籠包子,還有黑暗裏長長的木樓梯。

一場車禍。植物人。始終沒有足夠的勇氣去看她。

我的生活繼續,身邊有喜歡自己的男孩子,說好等畢業以後就結婚。

我想生活的滑翔軌跡就是這樣的幹淨,像某種在風中散開的疼痛一樣,錯開再錯開。

獨來獨往的人

夕顏經常逃課,或者上課的時候她就在最後一排狠狠的睡覺。她就像帷幔後麵的一陣風一樣沒有顏色,也沒有形狀。不需要深刻的旁白。

學校裏她是個獨來獨往的人。有時候在圖書館。有時候在某條回宿舍的小路上。

開始和夕顏熟悉起來是因為曾經整個女生宿舍樓相當轟動的一件事情。

那天回宿舍的時候看見203寢室的習習,哭著跑下樓。剛巧我下課抱著厚厚的字典回寢室。習習是南方一個小城市來的女孩子,長久被她寢室裏那些本地的女孩子嘲弄,因為她沒有K2的香水,沒有可以依賴的家境。在一般的工人家庭長大的孩子,卻依然是被父母放在手心裏疼愛著長大的,第一次離開家那麼遠。我抱著她,輕輕的說:習習,怎麼了。習習說那些人笑她的手表是破表,然後幾個惡作劇的女孩子將表扔在廁所裏了。

我不是個願意去管很多事情的人。沉默著不說話。

不知道什麼時候,夕顏已經站在我們身邊。她很憤怒的樣子,咬著自己的嘴唇。

然後安靜的說:現在,朵潛,你帶習習去我的寢室,我去處理這件事情。然後不是很溫柔的將紙巾給習習說:現在不許哭了。將臉擦幹淨。眼淚有什麼用。

然後她一個人去了習習的寢室,剩下的事情是後來聽別人講的。

夕顏什麼話都沒有給那些囂張的女生說,問了句誰扔了習習的表,然後讓她帶去的幾個女孩子將那些扔習習表的女孩子的被子、被單、枕頭等物什全部抱下樓甩在垃圾庫裏。然後冷冷的給那些已經嚇傻的女孩子說:我叫夕顏,英語係6班的。你們再這樣欺負習習,我絕對不讓你們好過。

沒人去給宿舍的管理員說這件事情,那些囂張的女孩子原本就是很多人看見敢怒不敢言的。

夕顏是幫了很多人出氣。

開始還覺得夕顏很好。越發覺得她其實表麵上冷冷的,其實就是個快樂的孩子。

我們一起在紅牆下的CD市場,淘碟片,夕顏說最快樂的就是暴走和淘碟。我喜歡的是一些安靜的片子,而夕顏喜歡那些伊拉克或者阿拉伯,意大利,國內很少有正版的碟片,沒有引進,隻有從這些盜版的碟片市場一張張的淘出來。夕顏說就像《白氣球》那片子,總有種淡淡的憂傷讓她覺得疼痛,不激烈,卻像陽光覆蓋的河麵一樣,安靜的表麵下卻湧動著河床裏斑斕的魚。沒有眼睛。沒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