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小姐來送飲品的時候,郭鈺正好把“交人於無心之間”的故事看完。雖然鐵隊長的故事她原來就聽說過,閆永健的故事是她親身經曆的,這會兒在海無涯蘸滿情感筆觸的撩撥下,她的心緒還是猶如風起雲湧一般,久久不能平靜。
喝下了兩杯冰凍的椰子汁,又閉目養了一會兒神,郭鈺才開始閱讀那個名為“助人於危難之刻”的Word文檔。這個文檔裏的兩個故事、三個人物,她之前都是一無所知,此刻讀來也就更有一份新鮮感。
領秀創業咖啡館的老板沈飛是海無涯無意中結交的好朋友,結交的機緣起自他順手救助一位計算機軟件天才的過程。這個計算機軟件天才,正是海無涯打電話安排調查葉青如郵箱登錄狀況的那個叫“刻舟”的朋友。
有一段時間,海無涯每個周末的晚上都要到領秀創業咖啡館小坐一會兒。他喜歡這裏簡約化的布局和先鋒派的裝飾,喜歡那種充滿想象力和創造力的氛圍,同時他也想看看有無好的高科技人才和項目。隨著鑄劍格局的漸次展開,他越來越感覺到湛盧劍的劍鋒必須以最新科技發明創造為支撐,當務之急是要有一個軟件和網絡技術方麵的天才,當然以後還會需要一批各個領域的科技天才。
半年多前的一天晚上9點多鍾,海無涯剛剛進到領秀創業咖啡館,還沒來得及找位置坐下,就聽到身後傳來幾聲陰陽怪氣的話語,與咖啡館中暖融融樂悠悠的氛圍很不協調。
先是一個娘娘腔陰惻惻地說道:老板啊,那個欠錢不還的冤家來了嗎?
緊接著是一個胡同串子的腔調高聲叫道:丫挺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今天找不到正主兒就找這個店主說事兒。
海無涯回身一看,隻見一個穿件花襯衣留著披肩發的瘦小男子指手畫腳地站在門口,嘴裏拿腔作調地說著不鹹不淡的風涼話。另一個滿臉流氣的高胖男子則是滿嘴“丫挺的”,衝著吧台側麵一張桌子走去。那張桌子旁坐著的一個大學生模樣的文弱青年,看著一步步走近的高胖男子,他整個人往後縮了縮,臉上也露出了膽怯無助的神色。
高胖男子走到桌前,雙手抱肩而立,居高臨下地衝著文弱青年說道:有種你丫就別來,有種你丫更別躲。來了又躲著不吭聲,你丫真是個你丫的。
這時披肩發男子也跟了上來,擠擠眉眼說道:小可憐的,借錢的時候說的天花亂墜,該還錢了咋就變成悶葫蘆了呢?
文弱青年慢慢站起來,膽怯和無助之中透出倔強,大聲說道:當時說好的是風險投資,怎麼就變成了高息借款?而且利息和期限都由你們單方說了算,這不公平。
高胖男子和披肩發男子同時逼上一步,一起咆哮道:你丫還有理了。欠揍吧。
說著兩人一起伸手抓向文弱青年,眼見得一場衝突就要鬧起來了。
這時聽得一聲“且慢”,一個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從屋角閃了出來。海無涯聽得身旁人的議論,方知道這個男子就是領秀創業咖啡館的老板沈飛。
後來的情景是沈飛主張雙方協商解決,並且態度十分堅定。高胖男子和披肩發男子一開始不買賬,比比劃劃地還想和沈飛動手。不想與沈飛同桌的一位客人正是轄區警察分局的法製科長,上前亮出身份製止住了事態的惡化。雙方勉強坐下來談判,可根本對不上槽接不上軌。因為當時是口頭約定,既無人證也無物證,現在是死無對證。
事情成了僵局。老板可以維護咖啡館的秩序,但卻無法裁定雙方之間的糊塗賬。而糾紛雙方各執一詞,各不相讓。高胖男子和披肩發男子代表的小額貸款公司認為借款本金五十萬元,期限一年,利息百分之十五,現在應該歸還五十七萬五千元。文弱青年認為當初商定的是風險投資,現在項目開發還未見效益,即使想還也是有心無力。
海無涯在鄰座側聽,從雙方隻言片語中很快明白了糾紛的來龍去脈和是非曲直。文弱青年開發一款網遊軟件,成果初成、前景看好。小貸公司貪心大起,試圖用逼債的手段獨吞研發成果。
牆上時鍾滴滴答答地走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十二點。要賬的很執著,死纏爛打不說出個結果不收兵。欠賬的覺得自己占理,不甘被訛詐。眼見得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一旦咖啡館打烊,沈飛也好,警察分局的法製科長也罷,都不可能一直護著文弱青年。這時海無涯突然來到了吧台前,遞給收銀一個信封,並低聲囑咐了幾句什麼,然後轉身就出了咖啡館。收銀拿著信封送到沈飛手上,沈飛又轉送到文弱青年麵前,文弱青年一臉狐疑地打開信封,一張海無涯簽字畫押的現金支票出現在眼前,金額是六十萬元,另外還有一張小字條,上麵寫道:六十萬元免費贈送,沒有任何附加條件。贈與人,海無涯。
有了這六十萬元,沈飛說話就硬氣了。他親自下手起草了一份還款協議,在法律上封死了任何可能留有隱患的漏洞,而且在兩個混混想以辛苦費為名,把多出的二萬五千元也昧下的時候,毫不退縮地撂出幾句狠話,為文弱青年留下了一份聊以度日的吃飯錢。當然,這個過程是海無涯後來聽文弱青年轉述的。
海無涯當晚的所作所為,絲毫沒有施恩之意,隻是覺得文弱青年是個正兒八經創業的人,為了些許銅板受辱於流氓地痞之手,實在令人唏噓,一時不忿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當晚沒來得及有任何表示的沈飛和那個文弱青年,卻是深受當時場景的震撼,一開始好像做夢一樣不敢相信是真的,後來又猶如魂魄隨著海無涯走了,怎麼也難以忘懷和釋懷。
接下來的十幾天裏,兩人苦於不知道海無涯是誰、誰是海無涯,更愁於該找誰打聽、去哪裏打聽。無奈之下,隻好在領秀創業咖啡館坐等。無論刮風下雨,文弱青年每晚八點必到領秀創業咖啡館,還是坐在那張桌子旁,守著一杯咖啡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大門,期盼著每一個推門進來的人會是海無涯。沈飛精心做了一番準備和布置,每天最關注和期待的也再不是咖啡館的流水,而是海無涯突然推門而入。有好幾個晚上,因不堪忍受一次次失望的折磨,兩人幹脆在午夜時分點上兩大杯度數高達九十六的波蘭精餾伏特加,把自己喝到醉醺醺,然後一個搶著要結賬,一個堅持要請客,在撕扯中還不忘逢人就傾訴對那個怎麼也盼不來的海無涯的仰慕。在他們兩人的宣揚之下,在領秀創業咖啡館眾多客人中,“海無涯”這個名字隱然有了如雷貫耳的無上法力。
過了半個多月的一個晚SH無涯終於再次來到領秀創業咖啡館時。剛一進門,他就被撲麵而來的鮮花和掌聲圍住了。隻見吧台的水牌上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你在哪裏?創業者心目中的天使”,酒吧裏所有的人都起立衝著他鼓掌,還有幾個年輕人扭動著身姿高聲喊著“你是帶來光明的天使,你是驅走黑暗的太陽,你給我們人格尊嚴,你讓我們信心滿滿”。捧著鮮花的是那個文弱青年,扭動身姿高喊的是咖啡館的幾個男女服務生。而老板沈飛笑吟吟地站在迎門的一張桌子旁,從心田中流淌出來的溫暖目光一下子就撥動了海無涯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