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下了車,問:“怎麼啦?”
那人笑著說:“你開過了,”然後他指指那輛白車的方向,“在那邊。我走了。你是NEWDRIVER,開車小心。”他說的是帶粵語口音的普通話,可能是個廣東人。
海倫愣在那裏,不知道他怎麼知道她是NEWDRIVER的,也不知道他是來幹什麼的,好像就是專門來幫她找地方的一樣。她叫住他,說:“哎,是你找到地方的,你把餐送進去吧,小費歸你。”
他揮揮手,說:“你自己送進去吧,我還有事。”說完,就鑽進車裏,很快把車開走了。
海倫把車開到那家門前,提著ORDER上前去敲門。開門的是個年輕的美國男人,好像剛從床上爬起來,有點衣冠不整的。海倫把ORDER給了他,用英語抱歉說:“對不起,這是我第一次送餐,來晚了。”
那男人笑了一下,說:“THENKEEPTHECHANGE。”
海倫覺得那是張二十塊的鈔票,但她不敢相信。她捏著錢回到車裏,認真看了一眼手中的錢,真的是個二十的。那個ORDER不到十二塊錢,那就是說她這麼一下就賺了八塊多錢的小費。她想,待會回到餐館就把小費給那個送餐的,至少要跟他平分,因為這地方是他幫忙找到的,他也為這個餐跑了一趟。
她把車開回到餐館門前停下,走進餐館,看見BENNY站在櫃台後,見她進來,就說:“阿——HELEN,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你是NEWDRIVER。”
海倫笑了一下,說:“誰說我是NEWDRIVER?”
“老板說的。”他國語說得不怎麼地道,有時聽上去象個小孩在學說話。
海倫越發覺得奇怪了,連老板也知道她是NEWDRIVER?她問:“老板回來了?在哪裏?”
她聽BENNY大聲對著廚房裏叫道:“阿——老板,有人找你呀。”她覺得他加在別人稱呼前的這個“阿”,很可能是他克服結巴的一種辦法,他先“阿”一下,就能順利地把那個稱呼說出來。她突然在心裏湧起一股同情,知道他一定很為自己的這個毛病羞愧,總想盡力掩蓋。
海倫看見一個穿紅色T恤的小個子從廚房裏一躍而出,她認出就是剛才在TARAM小區幫她找地址的那個人,她脫口問道:“你就是老板?完全是個小男孩嘛。”
小男孩很受用地笑著,摸摸自己的臉,說:“象小男孩吧?BABYFACE嘛,永遠也不會老的。”
海倫問:“你怎麼知道我是NEWDRIVER?”
他朝門外她停車的地方指了一下:“你的車後麵不是貼著一個NEWDRIVER嗎?”
海倫這才想起自己的車後窗上是貼著這麼一個告示,是剛開車的時候貼的,現在已經一個多月了,忘了拿下來。
老板問她:“你喜歡不喜歡我們這裏?”
海倫簡直是受寵若驚,見了這麼多次工,都是老板挑雇工,從來沒有哪個老板關心過她喜歡不喜歡他的餐館。她連連點頭,說:“喜歡,很喜歡,你們——太好了。”
老板仍舊嘻嘻笑著:“你是我們招的第一個工呢,光榮不光榮?”
海倫發現老板說話挺愛開玩笑的,一點不象以前那些老板,成天繃著個臉,象監工頭一樣盯著打工的人,生怕你歇了一分鍾。她膽子也大起來了,指指廚房方向,問:“我是你們招的第一個工,那他們呢?”
廚房裏的幾個人都跑了出來,望著她笑。海倫發現除了BENNY穿的是一件白色T恤以外,其它幾個人都穿著紅色的T恤,象一群紅小鬼。
老板說:“他們都是自己跑來的,”老板指著BENNY,“他是四叔公,”然後指著一個高高的、白白的小夥子說,“他是阿SAM,老鄉,同學,不過我那時是班長,他什麼都不是——”
阿SAM抗議說:“我怎麼什麼都不是?我是勞動委員。”
老板嘻嘻地笑:“那也算個官?那是老師哄著你掃地的。”他指著那個炒飯的小夥子說,“這個是阿GAM,就是你們國語裏的那個什麼——‘阿——堅’,是從大馬來找他女朋友的,但是他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