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當然明白小芙的心思,但禮不可廢,一麵與長老聊些家常,一麵鄭重其事地邀請他們能夠派一些精壯戰士加盟。長老們略作商議,齊都答應,約定出兵兩千助戰,凱恩大喜。既然成為戰場同盟,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談話氣氛頓時輕鬆許多。傅爾竊喜不已,連連作賀。
長老們一麵安排筵席款待大家,一麵提醒凱恩訪寺前須焚香禱告,沐浴更衣,不可等閑視之,當年金海女王前往也依足了禮數。凱恩本是謙和之人,既然巴芙也依禮而行,自己豈能僭越。小芙頓時涼了半節,看來今天是去不成了,不過對方搬出媽媽來壓自己,小芙也不能說三道四,小芙當然要跟媽媽學,一定要虔誠,於是便安下心來大吃一場。
次日淩晨,小芙早早起身,沐浴更衣,來喚凱恩,小芙一向貪睡,難得起個大早,凱恩知她心事,一心隻想尋找媽媽足跡,豈敢多說,急忙起身,一樣沐浴更衣,焚香暗祝,傅爾、霍爾曼也不敢怠慢,齊都收拾停當,攜香登山。
晨風拂麵,山道上一派鳥語花香景象,渾沒有半點正處戰爭中的幹戈氣息。凱恩等也頗受感染,心情十分愉悅。
凱恩正不知寺在何方,悠揚的鍾聲遠遠傳來,蕩氣回腸。凱恩急忙加快腳步,小芙更是恨不得跑在前麵。
山道數轉,拐彎處兩位年輕黃袍僧人侍立路旁,身後是一塊一人高的石碑,上書“護劍寺”三個猩紅的大字。
凱恩正欲行禮聞訊,其中一名僧人已先開口:“殿下,主持命小僧二人在此恭候光臨,請隨小僧入見主持。”
凱恩大喜,正擔心能否見著龍大師,人家已在等候,急忙作謝,心道定是獸人長老熱心,已代為通報。傅爾卻很清楚長老們既非好事之人,隻怕也無此神通,則龍大師有未卜先知之能,此行必有收獲,不由心中惕惕,加倍謹慎。
一行人剛看到寺門,已見一位寶相莊嚴的老僧披袈裟、執法杖端立寺外,凱恩並步上前,躬身行禮。
龍大師合十道:“十六年間兩輪回,貧僧候得久了!殿下請!”伸手肅客。
凱恩知巴芙訪寺正是十六年前,不知龍大師此言有何玄機,急忙作謝,心中惕然。
諸人寺內坐定,知客僧奉茶,龍大師笑道:“殿下可知蔽寺所護何劍?”
凱恩一驚,想不到龍大師開門見山,直入正題,心道這話該我問你呀,忙道:“晚輩愚努,正想請教大師。”
龍大師道:“殿下可曾聽過‘大海傳說’?”
凱恩心道大海傳說頗多,你說的是哪個傳說?忙道:“不知大師何指?”
龍大師道:“此劍名大海傳說,俗稱傳說之劍。劍非傳說,傳說是劍,殿下可願一睹?”
凱恩正對他這劍非劍的禪語感到好奇,忙道:“晚輩正想瞻仰寶劍風采。”
龍大師道:“殿下,當年金海女王駕臨蔽寺,卻無緣得見此劍,殿下可知是何緣故?”
凱恩不知他為什麼總是欲答先問,便道:“請教大師。”
龍大師道:“經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當年金海女王不願意放下屠龍刀,所以無緣得見。殿下作何感想?”
凱恩茫然,心道這放下之意必是交出,看一眼就必須付出屠龍刀,這代價太大了些,難怪金海女王不願意。正想說話,龍大師一擺手,道:“殿下請隨我來。”
眾人隨龍大師直入寺內後山,遠遠看見一座巨大石龕,石龕前是一座祭壇,石龕上刻著一柄石劍,祭壇上一個深深印模,一眼可辨正是屠龍刀的模樣。難道說必須將屠龍刀放在印模中寶劍才能出土?
龍大師在祭壇前立定,轉身道:“殿下,貧僧在此守護此劍,不知經年。貧僧實希望此劍早日出世,造福蒼生。十六年間,兩位王者持刀而來,真乃造化。殿下能遂了貧僧這個心願嗎?”
凱恩一楞,心道若沒了屠龍刀如何去黑龍島?何況刀是小芙的,哪由我做主?能否用完以後再來呢?便道:“請問大師,此劍有何神奇?”
龍大師歎息道:“此乃天機,如何知之?傳說之劍乃王者之劍,是大海的希望。殿下明白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大海不需要屠龍刀,卻需要一位慈悲為懷的王者。殿下三思!”
凱恩已數次聽他說這個“佛”字,卻不知何意,心中實無主意,有心推諉,便道:“請問大師,什麼叫佛?成佛何解?成為王者嗎?”
龍大師道:“佛是大海無量。”
凱恩道:“佛能贏得戰爭嗎?”
龍大師道:“佛可普渡眾生。貧僧深謝殿下與言佛,殿下請!”他知凱恩沒有主意,便伸手肅客,同回客廳。
凱恩抱歉道:“屠龍刀不是我的,請大師原諒。日後我和朋友商量,再來取劍,請問可以嗎?”
龍大師道:“殿下若來得,貧僧便等得。千年如白駒過隙,何足道哉!”
凱恩見他並不生氣,始覺寬慰,心道別忘了正事,便道:“實不相瞞,晚輩來此有一不情之請,因為在阿茲瑪的戰鬥中遭遇水元素,攻城受挫,請問大師可否指點一二?”
龍大師道:“殺戮本不關出家人的事,但殿下動問,不能不答。殿下熟諳陰陽,應知五行,五行相生相克。殿下聰慧仁慈,必獲天佑。”
凱恩其實對五行知之甚少,既被他捧一回,反倒不好意思問了,大約他和自己一樣,也有不便之處,何必強人所難呢?既然有了提示,便回去再作商量吧。回頭看一眼傅爾,見她微微點頭,心道或者傅爾已經明白了,便告辭吧。
凱恩告辭欲行,龍大師送出寺外,合十道:“殿下萬裏而來,貧僧一偈相送。偈曰:一龍和一鳳,相偕舞風中,鳳是海上花,龍吟碎虛空。”
龍大師閉目合十,再無言語。凱恩躬身告辭。
諸人下山,凱恩雖不住思索傳說之劍,覺得頗有誘惑,但這個問題不妨先放一放,目前主要問題是如何對付水元素,便問傅爾道:“大嬸,對龍大師五行之說是否有些了解?”
傅爾道:“五行乃金、木、水、火、土,術士們認為五行相生相克,其中土能克水。屬下曾想到土元素能否克製水元素,但問題在於這裏難以找到精通元素召喚術的自然魔法大師,何況魔法師召喚出來的區區幾個土元素也無甚大用。”
凱恩道:“土元素有何特性?我們能不能用特性相似的其它兵種代替它?”
傅爾道:“土元素具有很強的魔法抗性,物理防禦能力也十分出眾,唯一弱點是行動力稍差。當然,依五行相克的道理,它對木屬性兵種抵抗力較差,像風元素和舊世界的樹妖戰士都是它的克星。”
凱恩道:“照你所說,我覺得這與阿坎的金傭戰士特性相似,可惜這裏也找不到金傭,卻還有什麼好辦法?”
傅爾道:“不然,金傭也會陷入流沙之中,而土元素不會。土元素雖然行動較慢,卻是采用獨特的土行術,遇土則行,忽略地形因素影響,因此流沙不能令它陷落。”
凱恩恍然,嘻噓道:“如此看來對抗水元素非土元素不可了,卻如何是好?”
霍爾曼插口道:“少爺勿憂,屬下會派人盡力打探,設法找到能夠召喚土元素的異士。”
小芙道:“那個什麼龍大師一定懂,大不了把屠龍刀給他,還能換把寶劍,不一定吃虧。”
凱恩一楞,可是若沒了屠龍刀如何尋訪黑龍?莫非小芙也不希望自己去尋黑龍?正欲說話,傅爾道:“小芙姑娘主意不錯,傳說之劍無論如何也抵得上屠龍刀的威力,照龍大師所說,獲得傳說之劍重要的不僅是有無屠龍刀,而是一位熱愛大海的王者。”
凱恩當然明白傅爾的弦外之音,但自己此次海上之行是奉了姑姑之命,哪能自作主張?想到小芙也想以刀換劍,莫非她也希望留在海上?唉,如果能立刻見到姑姑,和她商量商量就好了。便道:“我們從長計議吧,龍大師答應歡迎我們隨時前去取劍,不必急在一時。”
回到營地時已經是下午時分,霍爾曼求見。
霍爾曼神色憂慮道:“少爺,我知道你對換劍和破敵之事感到猶豫,我想重要的是設法掌握多一些情報,一方麵看看敵人從哪弄來這麼多水元素,說不定我們可以偷襲水元素老巢,將它們一舉消滅。我想它們的巢穴必在海上,因此想擴大偵察範圍。至於傳說之劍,我也想多找些人問問,看它是一柄什麼樣的劍,合算的話再換不遲。所以我想少爺不必憂心忡忡,不妨看一看再說。”
凱恩點頭,心知這是目前可行的穩妥之計,但對擴大偵察範圍卻有些擔憂,忙道:“你務必小心,若有消息,切勿心急求成,趕回來大家商量為要。切記!”
霍爾曼點頭答應,告辭而去。
霍爾曼剛走,傅爾走進大帳,凱恩連忙請坐,知她必有話說,道:“大嬸有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
傅爾躬身道:“殿下,屬下還沒想到什麼辦法。屬下來見殿下,是有一句不知輕重的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凱恩道:“大嬸,你不要和我客氣,有什麼話都隻管說。
傅爾道:“破碎虛空、寂寥星辰,藍天海洋、萬裏江山,殿下喜歡哪一個?”
凱恩道:“當然是海天江山,這、大嬸為什麼這麼問?”
傅爾道:“請恕屬下直言。阿坎國力強盛,女王陛下方值盛年,一般地如日中天,殿下不必太多操心。如今海上四分五裂,各族期待明主,正是一展身手的最好時機。傳說之劍唾手可得,天與勿取,殊為可惜!殿下三思!”
凱恩恍惚中也已想到這些,此時傅爾一語點破,凱恩更加恍然。海天遼闊,比阿坎何止十倍,可這麼大的事情,如何能自作主張?如果姑姑有心向海上發展,自己一定不遺餘力。便道:“我知道大嬸的主張很有道理,我一定稟明姑姑,讓姑姑允許我在海上有所作為。不過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們不能草率行事。待完成目前的任務,我會盡快回到阿坎,和姑姑一起商量,確定海上方針。”
傅爾眼中蓄淚,垂首道:“殿下仁厚,必獲天佑,屬下一定竭心盡力,死而後已。屬下告辭。”
傅爾退出,凱恩心緒不寧,他不明白傅爾為什麼顯得有些激動,似乎對獲取傳說之劍有些迫不及待。海上霸業是好事,姑姑沒有理由反對,但目前首要任務是取得龍之骨,完成姑姑交給的任務,當然這必須先打贏龍爪島之戰。以眼前情況,取得傳說之劍並非迫在眉睫的事,何況小芙的媽媽當年也沒有舍刀取劍。
正猶豫間,小芙已換裝而來。自媽媽去世,小芙一直守孝,為免孝服於軍不吉,隻於金發間別一支銀製白蓮花,穿一襲素衫,以表孝思。
見凱恩正猶豫,小芙道:“你在想什麼?是不是在想換劍的事?反正我告訴你,換不換劍隨便你,你不要在乎我怎麼想。”
凱恩笑道:“我不在乎你、那在乎誰?但我們不能隻顧自己,正事要緊,不能太自作主張。”
小芙眼睛一亮,不錯,我們是一體的,不分彼此,不過、不能隻顧自己,那就是不能隻顧小芙嘍!小芙心中一樂,心道不是玩笑的時候,他正煩著呢。便道:“不過我還是希望我們能有多些時間呆在海上,我舍不得離開媽媽。我知道你也舍不得離開姑姑,那我們可以常來常往,這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凱恩一驚,不錯,自己舍不得離開姑姑,之所以對海的感情稍欠,隻源於對姑姑的感情太深,比海要深,究竟多深,凱恩也說不清,反正如果姑姑不願意,萬裏江山也不能要。幸好小芙很通情達理,這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凱恩輕輕摟住小芙,感到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