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情仇一廂願 家國兩難事(2 / 3)

綠衣人道:“你會見到的。叫你的手下安分些,不然全都暈了,一起喂了野獸。”

格林聞言一驚,心知同伴全部中了眩暈箭,有一陣子不能恢複,若自己也暈了,大家就沒人照顧,對方並未攻擊要害,算是手下留情了,便按捺住怒火,等諾婭發話。

諾婭本極聰明,心知眼前局麵實質上由不得己方作主,何不大方些,便由著他們,免得大家受苦,道:“好,我跟你們去,你幫我的同伴們解毒。”

綠衣人道:“他們暈一個時辰自然便醒,告訴他們莫要跟來,否則殺無赦,”邊說邊從衣袖中取出一隻黑色手帕,遞給諾婭,“把自己眼睛蒙上,不想暈的話就不要偷看。”

諾婭氣苦,心道自己一行人的行蹤早在他們監視之下,連黑眼罩都準備好了。沒想到哈克族人對精靈庭的敵意如此之深,這趟苦差事不要又像上次被綁到海上一樣,一逗留就是大半年,卻也沒甚主意,隻得對格林道:“你們不用擔心我,他們要是兩三天還不放我,你們就回去報告我爸爸,不用在這裏耽擱。我不會有事的。”便將自己眼睛蒙上。

綠衣人牽住諾婭手臂,足不點地地穿行於林間,諾婭隻覺得身體一輕,不由自主地跟著他一路急奔,不能稍止。其餘精靈射手按弓監視格林,一麵悄然退出。待眾人完全消失在叢林中,格林頓時委頓在地,心中叫苦不跌。

綠衣人不僅路徑很熟,輕身工夫也極了得,諾婭在他牽引之下並不磕磕碰碰,像順流而下的一葉輕舟,隻需輕輕牽引,便十分靈動地在林中穿行。不一會兒,諾婭覺得眼前更黑、耳畔一靜,心知已進入一個山洞,一路拾階而上,速度略慢下來。

如此行了約莫一個多時辰,迎麵吹來陣陣寒風,諾婭不由自主地直打寒噤。

諾婭已是極不耐煩,十分氣悶,正想發作,驀覺眼前一亮,已經奔出洞外,倏然止步,更覺得寒冷異常。

綠衣人伸手解開諾婭眼前黑布,諾婭揉了揉眼睛,睜眼觀看,不由大吃一驚!

眼前是白雪皚皚的一片冰原,一望無際,左邊不遠處是一個碩大冰湖,雪水滑落陡峭冰崖之下,在奪目耀眼的冰棱殘雪之間形成一片冰瀑,冰瀑兩邊是鬱鬱蔥蔥的綠色山林。藍天白雲飄浮在湖麵,偶有玄鳥在湖光雲天、蔥濃山色之間掠過,令諾婭渾忘了寒冷,不住地嘖嘖稱奇。

諾婭推測時間,此時應該是傍晚時分,可雖看不見太陽,天空卻湛藍明亮,東南方隱約已見星光。諾婭隻顧欣賞雪原美景,渾忘了俘虜身份,綠衣人卻不催促,任她俏立於冰雪之中。

諾婭覺得饑寒,方醒悟過來,卻見綠衣人和一排精靈射手木頭一樣監視著她。對於這些精靈來說,冰原沒什麼值得如此出神的,可諾婭卻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就這麼呆呆站立,正覺得奇怪,遠處奔來一群馴獸,卻是一些通體雪白的獨角獸,其中一隻拉著一輛雪橇。

諾婭驚訝得合不攏嘴,她隻聽說過原始森林中有獨角獸這種聖獸,卻沒想到此刻竟已親眼看到。

綠衣人讓諾婭坐上雪橇,其他人各自騎上一匹馴獸,朝雪原中央快速奔去。

行不多久,雪原上稀疏的林木中出現一座巨大木寨,諾婭終於舒了一口氣,一連數十天的長途跋涉總算到達了目的地。

綠衣人將諾婭領進一間木屋,囑她不許亂跑,便自行離開。此時諾婭早已饑寒交迫,見木屋內生著炭火,火盆上一隻小銅壺正冒著熱氣,急忙向火取暖,見木桌上有隻木杯,便取過來倒些熱水喝,熱水下肚,頓時舒服許多,驅出寒氣,不由連連作噎。

不一會,一個相貌姣好的精靈女子端來晚餐,放到桌上,諾婭正想與她攀談,少女卻一言不發地徑直離開。諾婭雖受冷落,卻見晚餐倒也豐盛,半隻蜜汁烤雪雞,一壺熱氣騰騰的鹿奶,兩隻精細雪白的饅頭,卻還有一盤鮮蔬,不知是何名稱。

多日來諾婭風塵勞頓,從沒有安心吃頓美食,此時不免食欲大振,風卷殘雲般地掃蕩一空,實是從未一餐吃下這許多食物,一半的原因是覺得被主人冷落了,便不甘心替他們省些食物。

吃飽喝足,頓覺得身體懶洋洋的,想要找人說話,推門一看,天色已晚,屋外寒氣甚重,隻得作罷。那送飯少女仍不答理,收拾完餐桌便自行離去。諾婭無奈,偏又累得厲害,便和衣而臥,一覺醒來,早已天光大亮。

諾婭洗簌畢,吃了送來的早餐,便出屋張望,卻見寨子裏隻有一些精靈婦女各自忙忙碌碌,大約聽了囑咐,個個對她不理不睬。諾婭甚覺氣悶,心道和你們這些女人也沒什麼好說的,不答理便不答理罷,卻偏偏找不到那個帶自己來的綠衣人。

寨子裏的男人大概總是要等到諾婭休息以後才采獵歸來,卻在她早晨醒來之前又都離開了寨子。這些勤勞的精靈,忙得連客人都沒空關照,諾婭不由悶悶不樂。一連幾天,日日如此,諾婭便是有心晚點睡也不能夠,吃飽飯便會懶洋洋地提不起精神來,頭一挨枕頭便沉沉睡去。

諾婭修習自然魔法已久,對草藥學知之甚多,略一思量,心道這晚餐飲食中必有些蹊蹺,八成放了什麼自己看不懂的催眠藥物,以至於磕睡來得像阿坎的鍾表一樣準時。每天菜譜都不一樣,但都會有一壺熱奶,問題八成出在奶上。諾婭心中有了計較,便忍住熱奶誘惑,將它悄悄倒掉,果然夜裏睡得清醒多了。索性將計就計,半夜起來偷偷觀察一番,看他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大約連日來受了藥物催眠的作用,沒喝熱奶反而難以入睡,好不容易挨到夜半,便悄悄穿上衣服,推門而出。

天空星光燦爛,特別耀眼,亮過亞蘭諾恩的月色,空氣中彌散著不知名的花香。木寨內一排排木屋,雖不是整齊排列,但錯落有致,布局別致。幾乎所有的木屋都已關燈息火,沒有半點動靜,卻有一間較大木屋仍有些光亮。那是一間神祠,白天往往空無一人,不知為何,半夜反而上燈。

諾婭悄悄走過去,依門縫向內偷瞧,卻見屋內香火繚繞。這裏麵供奉的神祗乃是一尊樹木之神,諾婭雖不識是何神靈,但精靈族這樣的供奉也還常見。此刻見香案前一麵蒲團上正坐著一位須眉皆白的老精靈。諾婭一驚,心道如果這個老精靈正在做冥想功課,那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已落入他眼中。不過自己也沒做什麼壞事,也無須怕他,便躡手躡腳地想要走開,卻聽見屋內傳來柔和的聲音:“客人深夜無眠,便進來坐坐吧。”

諾婭數日裏無人答話,也正氣悶,心道便和你聊幾句又有何妨。於是嘴裏嘟囔幾聲,便推門而入。

老精靈增開雙眼,眼睛星星一樣明亮。精靈族生活在森林之中,狩獵全靠耳聰目明,修長的耳廓是精靈族的招牌,諾婭的耳輪本也細膩精致,但老人的這雙湛藍透明的眼睛神光充足,諾婭便自愧不如了。

老人示意諾婭在一隻小蒲團上坐下,微笑道:“小朋友半夜無眠,何事困擾?”

諾婭眨了眨眼,心說你是明知故問,卻道:“我很口渴,想找些水喝。”今晚沒有喝熱奶,此時的確有些幹渴。

老者笑道:“他們沒有給你送鹿奶嗎?深更半夜卻倒哪裏找水喝?”

諾婭忿忿道:“你怎麼不喝鹿奶呀?喝得人睡得像死豬似的。”

老者笑道:“你長途跋涉,體能透支嚴重,多睡覺有助於盡快恢複,這裏氣候高寒,空氣稀薄,不適應的話容易生病,因此不能到處亂跑。”

諾婭略想了想,倒也有幾分道理,不過自己作為使者,無人問津也就罷了,卻不許隨從跟隨,弄得自己進退無據,便道:“照你這麼說,倒有幾分好心,不過我是奉了精靈庭的命令來這裏報信的,你們為什麼不理不睬,反而不讓我的隨從跟來。”

老者道:“這裏本不許外人進入,這卻有些緣故,並不是針對你的隨從定的新規矩。你報的卻是什麼消息?”

諾婭想了想道:“我就告訴你吧。你們有個族人叫哈克,已經被囚禁了十幾年,可是一個多月前忽然被人殺死在監獄裏。我是奉命來報信的,很多事情我也不大清楚。”

老者白眉微揚,道:“就是這事嗎?這事我們早已知道了。卻還有沒有別的情況,像哈克最近是否有什麼動靜等等。”

諾婭道:“沒有別的事情了,精靈庭還沒查出是誰做的。哈克已經死了,當然不會有什麼動靜了。”

老者道:“我是說哈克生前最後的日子裏有沒有什麼動靜。”

諾婭道:“噢,沒有聽到什麼,莫非你們知道什麼嗎?”

老者道:“我們遠在天邊,哪裏知道亞蘭諾恩的事情。既然你們一無所知,又來報的什麼信呢?人死不能複生,死者已矣,你們準備如何對待生者呢?”

諾婭莫名其妙,訝異得眼睛睜得大大的,道:“什麼生者?還有別的囚犯嗎?我可從來沒聽說過呀。”

老者歎息道:“看來你在路上耽誤久了,最近發生的事情還不如我們知道得多。這樣吧,你先去歇歇吧,待事情有了結果便會告訴你。你且安心住下,沒有人會傷害你的。”

諾婭冰雪聰明,心知必有故事,忙問道:“究竟又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怎麼一無所知呢?老爺爺,你行行好,把事情告訴我吧。啊!我知道了,你們將我當作人質了,是不是要拿我去換你們的什麼人?我可跟你說,要是壞人我是決不換的。”她慣做人質,故有此猜測,倒的確猜個正著。

老者白眉掀動,道:“好聰明的小姑娘,可我們也不十分清楚目前情況。大致情況是哈克死後,在哈克馬諾附近聚集了許多他生前的追隨者,其中有他的親人。我們不知其中因果,希望萬一他們被你父親打敗,能夠為哈克留條血脈下來。你說哈克的後人會不會是壞人呢?”

諾婭連連點頭,哈克馬諾的事情她其實略知一二,不過沒想到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竟已愈演愈烈,而其中竟有哈克的後人參與。諾婭並不知道哈克與母親曾有一點骨血留下,自然以為哈克在族人中定有妻室,而老者以為諾婭或者聽說過這個同母異父的哥哥,因此不便點破。其實老者雖然知道哈克的這個孩子,卻未能確信哈克馬諾的事情是否與這孩子有關,畢竟老者已有幾年時間沒見到這孩子。但老者對哈克之囚一直於心不安,當然不願意讓哈克之子也飽嚐鐵窗生涯,希望不得已時便用諾婭將那孩子換回,雖然這種行為大違老者本性,但諾婭兄妹二人間的這種交易也是不違人道的,老者隻希望諾婭莫要急躁,待事情平息之後再作計較。

諾婭小腦袋略一動作,便產生了一個想法,道:“你想哈克的死會不會與他的後人有關,他的後人為了起兵造反,所以害了哈克。你說呢?如果是那樣,我可不能和這種人換來換去,精靈庭就算放了他,我也決不離開這裏,讓他們白吃虧,下次再抓到他就再也不會放他了。”

老者慧眼含淚,諾婭能想到的事情他如何想不到,不過無論如何不能作此假設。此時見諾婭雖然一臉孩子氣,倒十分惹人憐愛,從孩子反觀她的父母,必定不會是奸險之輩,何況老人早對艾文進行過深入細致的調查,可說比絕大多數人都要更了解艾文這個人。老者道:“那我們就一起來看看結果會是個什麼樣子,你對哈克的孩子一點也不了解嗎?我卻知道一些,他不會是這樣一個人。”

諾婭道:“那會是誰殺了哈克呢?別人沒有理由做這種事情啊,對他有什麼好處呢?我想不出理由。”

老者微笑道:“那就一起看個水落石出,你就在這裏安心做我們的客人。好吧,你先回去休息吧。”

諾婭眨眨眼睛,心道我這個人質是做定了,找機會定問問哈克的妻子在哪,那便有機會弄清楚他的孩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便告辭老者,返回自己的小木屋。

諾婭回到木屋,剛剛睡下,驀然想起一件事,剛才老者問她哈克死亡前後有何特異之事時,卻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哈克死之前已經中了魔鬼花的迷藥,這個重要情報早已寫在精靈庭給哈克族人的信裏,信已被那個綠衣人拿去,諾婭一時忘了這個茬,現在想起,覺得老者如果知道魔鬼花之事,十之八九可以確定哈克之死實與哈克之子有關。諾婭幾乎要立刻起身去告訴老者,想了又想,心道明天再說吧,既然已識破了飲食中的催眠藥,他們應該不會再故伎重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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