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劍道菩提果鳳德涅磐心
一
雖已入冬,冰原的早晨天亮得卻早,天際仍有數點寒星。
連日來諾雅勤練冥想能力,已經習慣早起晨練。這天早晨,諾雅剛剛起身,有人過來傳喚,說狄爾加文有要事相詢,諾雅急忙前往神祠。
狄爾加文焚香畢,轉身看見諾雅,神色憂慮道:“你們此次來這裏,是否另有一位身手超卓之人隨後前來?”
諾雅驚訝地搖搖頭,道:“沒有呀,難道另外有人潛入高原嗎?”冰原的環境若無人引領,似無路可走,什麼人能夠不請自來呢?
狄爾加文指著身旁那位略有頹色的綠衣人道:“安格斯昨夜遭遇夜行人,此人試圖探訪世界之樹,安格斯截住此人,豈料此人身手高超,不僅從容退去,而且傷了安格斯。”
諾雅更加吃驚,安格斯本領非同尋常,以格林的武功在他手下僅一招敗北,什麼人能令他受傷而從容逃脫呢?難道竟是父親來了?道:“難道是我爸爸?我可想不出會是誰。”
安格斯道:“不是,就算是你父親,我也不會一招敗陣。”安格斯曾暗中觀察過艾文,對他有些了解,自問雖然不是敵手,但知己知彼,絕不會一招落敗。
諾雅想起一人,驚呼道:“是凱恩大哥?”她在夢裏也會念叨這個名字,此時脫口而出,狀如歡呼,眾精靈憂憂不樂。
諾雅心知失態,歉然道:“那就隻可能是凱恩大哥了,也許父親請他來救我。”
狄爾加文微笑道:“你這位凱恩大哥是何許人?”
諾雅將凱恩情形略作描述,安格斯連連搖頭,道:“此人決不是少年人,而且他精通自然魔法。正因為我忽略了他精通自然魔法,試圖以‘黃蜂群’製住他時反被察覺。你所說的那個凱恩似乎並不懂自然法術。”
諾雅連連搖頭道:“那我就猜不出來了,大概不是父親派來的人。”如果不是父親派來的人,連諾雅也頓起同仇敵愾之心,善者不來,什麼人會曆經千險,深入高原?但她首次聽說什麼“世界之樹”,不由好奇地盯住牆上神像,心想他們供奉的這尊神像就是什麼世界之樹吧。
夜探世界之樹的正是躡蹤而至的高澤斯,他在亞蘭諾恩境內探尋多日,終無所獲,卻探得諾雅一行行蹤,他想諾雅一行不論往何處去,必是不尋常去處,因此決定跟隨他們進入亞述森林,碰碰運氣。高澤斯雖不擅潛行,但探路能力遠逾諾雅等人,在諾雅一行彷徨無計時,高澤斯卻已偵察出安格斯一夥的形跡和山腰處的幾株偵察樹,暗自慶幸不虛此行。他小心避開眾人耳目,待安格斯擊倒格林一行、帶走諾雅後,便乘虛潛入隧道,尾隨而上。安格斯輕鬆擒獲諾雅,未免掉以輕心,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高澤斯雖然登上冰原,卻知道此地必有高人,自然魔法大師冥想能力出眾,稍一靠近便會察覺,因此也不敢輕易進入村寨,隻與鳥獸為伍。他憑借對自然卓越的認識能力,很快覺察出世界之樹的存在,他自身的自然魔法能力受到世界之樹的感染,很容易便偵測出世界之樹的位置。初始他並不知道世界之樹的來由,一直小心監聽前來膜拜的精靈們的談話,終於確信世界之樹的頂端必是自然魔法密塔所在。
世界之樹是一尊摩天巨樹,在空氣如此稀薄的高原地區長出這樣的巨樹實屬異數,何況它周圍還有一些數人不能合抱的巨樹,雖不如世界之樹巨大,卻也十分罕見。
這些樹木很多已成中空,精靈日夜潛伏其中,防止鳥獸靠近,也禁止生人接近,高澤斯稍一靠近就被精靈們發現行蹤。這些乖巧的精靈心知來者不善,不敢造次,急忙報於安格斯,安格斯親自設伏,很快覺察出高澤斯決非等閑之輩。雙方經過幾天幾夜的捉迷藏遊戲,安格斯終於忍耐不住,搶先發難,正中高澤斯以靜製動之計。高澤斯一招退敵,察覺出對方虛實,心道便是強攻也有勝算。
高澤斯心思縝密,並不急於冒險,何況他從奈克羅斯死亡密塔獲得經驗,知道自然密塔縱無人看守也絕不是唾手可得的。他在世界之樹近旁覓樹潛居,一麵觀察動靜,一麵思索如何開啟密塔。
這一日,高澤斯正在樹洞內做冥想功課,一個須眉皆白的老精靈形象進入心靈,這定是一個冥想能力更勝一籌的自然魔法大師以冥想能力察覺出自己的存在。既然隱藏已經沒有用,高澤斯便從樹洞中長身而出,樹下不遠處站立著一群人,其中一個燦爛的小姑娘他曾見過,正是艾文之女諾雅,當中一位老精靈正是以冥想能力潛入自己心靈的人,此人無須靜坐,信步走來,即能以冥想能力搜索環境,則自然魔法的修煉已到了收發由心的境界。
諾雅雖不知高澤斯何人,到底已認出正是在海上擒住自己的那個人,當即在狄爾拉文耳邊嘀咕幾句,狄爾拉文微微頷首,朗聲道:“閣下不遠千裏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高澤斯心知虛言無益,便道:“實不相瞞,在下雖非精靈一族,但一直勤修自然魔法,心慕世界之樹自然密塔能力,特來觀瞻。閑散之人本無用心,好奇而已。”
狄爾加文從諾雅口中得知高澤斯孤身來自海外,雖有所圖未必便有惡意,而且他竟已得知自然密塔所在,必然費了不少工夫,輕易不會打消念頭,便道:“自然魔法密塔封禁著自然魔法力量,世界之樹循塔而生,我族守護此地,不知經年,深知責任重大。閣下雖亦修煉自然魔法,畢竟功力尚淺,以我愚見,這自然密塔不見也罷,若是傷了世界之樹,我們也擔當不起。”
高澤斯雖然早就知道了自然密塔的存在,但對世界之樹知之甚少,直到此刻才確信世界之樹原來和自然密塔伴生在一起,看來精靈族對此地的重視並不是僅僅因為自然密塔的存在。高澤斯雖不知世界之樹對精靈族如何重要,但這絕不隻是一個崇拜問題。他聽說過在舊世界曾經發生過的一場捍衛世界之樹的戰役,這場戰爭的結果是精靈族在一位大神的幫助下擊敗了企圖破壞世界之樹的魔神,但世界之樹也因此受到一些傷害。既然這是一尊連諸神也十分重視的神樹,就難怪精靈族會如此謹慎了。他知道舊世界盛傳的陰陽五行學說,木是風、火、水、土四種元素通往高級生命的重要橋梁,對這四種元素有著至關重要的抑製與平衡的作用,木的消亡或者意味著高級生命體係的瓦解,至於世界之樹對樹木和森林的存在有何意義高澤斯就有些不明所以了。不過他處心積慮地來到這裏,雖然知道自然密塔其實凶險得很,現在又糾纏著世界之樹,但要就此放棄實在心有不甘,便道:“鄙人對世界之樹斷無不敬,自然密塔其實與世界之樹相依共存我也是剛剛知道的。我隻想觀瞻一下自然密塔是何模樣,眼下過其門而不入,此生再不能見,如何甘心?素聞精靈族熱情好客,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呢?尚望成全!”
狄爾加文心知高澤斯不會就此罷手,如今之計要麼將他擒住,要麼任由他觀瞻一番。但高澤斯言語甚為客氣,雖然擊敗安格斯,到底手下留情,也未傷及他人,並非窮凶極惡之徒,如果翻臉的話萬一失手讓他逃遁後患無窮。狄爾加文深知密塔能力,雖非生人勿近,但尋常人觸之即斃,斷乎碰不得,便道:“既如此說,我們便破例讓你觀瞻一番,但請閣下立個重誓,自此以後再勿相擾。這裏是我族人養息之地,又擔負著世界之樹守護之責,若傷了世界之樹,我族必遭報應,閣下熟思之。”
高澤斯略一沉吟,道:“好,就如你所說,待我觀瞻之後立刻離去,此生再不涉足此地,有違此言,天誅地滅。”他本希望能多參祥一段時間,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冒險一試了。
狄爾加文更不多說,隻讓安格斯相隨,但諾雅神色殷切,想她與高澤斯同是客人身份,豈能厚此薄彼,便由她跟隨。高澤斯緩步跟隨,負手而行。
狄爾加文雖已年邁,但健步等樹,如履平地,諾雅若非數月來刻苦修煉,實無能力登上這等巨樹。高澤斯與安格斯年富力強,自是體力悠長,緊緊跟隨。
四人登至樹梢,在一個枝丫拱衛的樹叉處停下,已看到樹幹中穿出一方尖塔,想來世界之樹循塔而生,故此挺拔高聳,已將密塔緊緊包裹。
塔尖處一處暗龕,一枚碩大的翡翠球在暗龕內緩緩轉動,散發出迷人的幻彩。
高澤斯有長期觀察並成功開啟死亡密塔的經驗,現在自己身具自然與反自然對立能力,此刻隻要伸手握住翡翠球,默運冥想能力,當能揭示封印,但不知自己的能力是否能夠消受這強大的自然力量,此刻別人環侍在側,難免相擾,實在並無把握,如今之計要麼另覓機會再來,要麼想條妙計引開眾人注意。高澤斯雖對誓言不甚著緊,但若非萬不得已,也不想自毀誓言。驀然想起塔努所說身俱反自然力量雖長於抵禦自然力量,若防禦失效卻會受到加倍傷害,不由心中惴惴。
狄爾加文雖然經常觀瞻這個魔法球,卻從未想過要去觸碰它,它與世界之樹有如一體,若有變化勢必影響到世界之樹的生長發育,但自從和諾雅談起召喚鳳凰一事,心中也存些思考,覺得開啟密塔若能大幅增加自然魔法施法能力,或者可以因此招得鳳凰。他是訓凰術的唯一傳人,卻一直無鳳可訓,確也有些悵然。諾雅卻想到若能隨凱恩沙漠一行,獲得反自然能力,不知開啟密塔之後有何效果,想到甜蜜處,心中羞喜。
正觀察間,忽聽林間哨響,這是精靈族遇襲的警報聲。
狄爾加文一直盤算高澤斯是否另有幫手,此時略有忿色,正欲責問,卻見一條黑影在冰原上如驚鴻掠過,其勢迅捷,安格斯知是勁敵,彎弓搭箭,居高臨下,連珠箭發,但來者身形飄忽,一飄一蕩,竟不為所阻,瞬間逼近世界之樹。
狄爾加文見高澤斯也是滿臉困惑,而來者身手似不在高澤斯之下,不由費解。
來人飄然而上,安格斯的連珠箭難以奏效,狄而加文急忙施展“纏繞”法術,引古藤枯枝逼住來人。來人來勢洶洶,沒料到狄爾加文法術能力超強,奔得急了,一頭鑽進纏繞圈,狄爾加文急忙摧動法力,將來人裏裏外外纏繞結實,恰如一個兩頭尖尖的巨大蟲繭,搖搖晃晃地掛在樹枝上。
機會難得,高澤斯心默運冥想能力,麵對狄爾加文,左手似有意無意地按住翡翠球。甫一接觸,身體不由自主地一陣劇震,早已驚動諸人。
諸人雖不知他是否故意,卻見他麵泛綠光,身體顫抖不已,知他受害不輕。狄爾加文宅心仁厚,暗自噓歎,以杖急挑高澤斯手臂,豈料高澤斯右手倏地握住杖頭,狄爾加文身體劇震,同樣臉泛綠光。
安格斯和諾雅齊聲驚呼,完全不明所以,諾雅情急之下顧不得多想,雙掌猛推高澤斯胸前,和身直撲過去。
高澤斯得狄爾加文之力,已能勉強對付翡翠球中傳來的越來越強的魔法力量,見諾雅撲來,卻無餘力支撐,頓時身形踉蹌,左手一離翡翠球,早被狄爾加文法杖彈出,跌落樹下,狄爾加文驀覺杖頭失力,也向一側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