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眼睛是壯膽子的,女生沒膽量吃,一定要整個吞下去,咬破了就麻煩了。雖然我也不大喜歡吃,可這裏隻有我一個男人。
我正想說話,萍站起身說:“我來端,眼睛別給我們了,他的膽子這麼大,還吃眼睛,頭又要破了。”
我頭破了嗎?怪不得左太陽穴隱隱作痛。我本該注意到,頭上纏著繃帶呢!怪不得我會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歉意地看一眼華,她報以微笑。
我的心漸漸緊縮,隱隱想到一些事,在老家打架,那隻會是因為父親的事,可父親已經去世那麼久了,還會有什麼事?
華在城裏教小學,她已經嫁人了,怎會在這裏?偶然?特地?我在家鄉沒有親人,她不會那麼巧,恰好回娘家。那麼,我真的很抱歉。
我得出去問問人,我父親究竟有什麼未了的事,我怎會被打破了頭。
乘華和萍去廚房收拾,我悄悄出了門,順手披上一件風衣,上麵似乎有些血漬,我沒細看。
我的山下有一個木材加工廠,裏麵的夥計有一個是我父親的徒弟,他一定會對我說真話,否則,我饒不了他。
路上,冷風吹得我頭疼,我得走快些,華會找過來。
我模模糊糊地想,可能是為父親遷墳的事。
父親本來葬在河堤旁,清理河道必然要遷墳,我投標買下山林時就已經預料到了。大概我將墳遷到自己的山地時遇到一些麻煩。農村的事很多是說不清的,那些煩人的地方幹部隻怕拳頭。
可我一點頭緒也想不清,卻聽到華的聲音。她在向人打聽我的去向。我得趕快,從另一條路走。
這是一條小路,繞道河堤邊,穿過一片農田,然後沿著一個小山包,山包上麵是我和華一起念書的學校。
農田邊有一個小池塘,還是二十年前的樣子。打掃教室前總要先在地上灑些水,以免濺起灰塵,我們就到池邊取水。這是我最熟悉的一汪水。
我和華雖然隻說過一句話,但我們彼此奉獻了自己的初吻。至少我一直這麼想。
念書的時候我很調皮,上課時會偷偷和同學講笑話,和華同學的時候我的玩笑特別多,她就坐在我後麵一排,我比她矮。老師常常罰我,而最重的懲罰就是掃地。有一次老師罰我掃地一星期,這是很重的懲罰,我大概還提不動一桶水,真是自作自受。
放學後同學們都走了,隻有華還沒走。掃地必須等所有的人全走了才行,這是學校的規定。如果有同學願意留在教室裏複習功課,你就必須等。華好像故意和我過不去,她的家就在不遠處,沒必要在這裏複習功課,而我要走很遠。最麻煩的是我沒什麼書可看,而且也不用做功課,老師特許我可以隨便做不做功課,書也早就讀爛了。
我托住腮幫子將書翻得沙沙響,告訴華我很不耐煩。我雖然很喜歡和她在一起,就隻有兩個人當然更好,不過我更怕走夜路,河堤上全是墳。她一定是想看我的笑話。我死定了。
我也不能回頭看她在幹啥。說起來真憋氣,我沒到這個學校的時候,坐在她前排的小男生老是喜歡回頭看她,老師特許她可以打那些男生耳光,她一直有這特權,我也不敢犯禁。要是真被她打個耳光,那我這一輩子都沒臉見人了。
我實在忍不住了,將書放到課桌底下,將腰盡量彎下去,透過胳肢窩向後看,她到底在幹啥!
可是看不見,反被她看笑話。
我站起身來上廁所,可一點尿意也沒有。平白無故地去一回很臭的廁所,不過回來的時候可以大大方方地看看她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我剛走出教室,聽到後麵有架板凳的聲音,回頭一看,她正將長條板凳架到課桌上。掃地前必須這樣,否則掃不幹淨,而且掃完後不許將凳子放下來,否則第二天算你沒掃過。
她嘴角淺笑,我心裏湧起一陣暖流。
我很害羞,用不著假裝上廁所了,幹脆去提水。
我提桶在前,她在後跟隨。難道她要上廁所?可她一直跟著我。我明白了,從池塘裏提水挺難的,我怕我真得不行。
來到塘邊,我勇敢地跳下田埂,舀了一桶水,可真送不上堤。幸好她幫我接住了。我們的手挨在一起,又清涼,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