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前夜(1 / 3)

當於溫和梁紅玉再度踏上杭州臨安府的土地,已是宋紹興二十七年三月的事了!過了一年多,他們終於平安歸來。

從四川到江南,順長江而下的船旅,是帶著春色的閑情。當他們要離開四J;I盆地、通過三峽之時,河幅急速變窄,左右所見均是斷崖,水流和風流亦加速咆哮著,渦流般的雲在飛也似的疾船上掠過。斷崖上的鬆柏密林間,鳥嗚猿聲不絕。當過了三峽,河床再度擴展之際,便來到了湖北的平野。

在子溫之二十年後,一名文人範成大,也乘船順著長江而下,他所記的一本明朗而風趣的旅遊記錄,就是有名的(吳船錄)。

在將近洞庭湖的時後,子溫一行人曾一度停船。二十年前,在這個美景不輸西湖的大湖上,嶽飛才滅去了強大的湖賊。而就在這附近,有著梁紅玉的舊知劉搞。

“有儒將之風”乃是《宋史-劉鑄傳》中的記載。所謂的儒將,就是武將修有以儒學為首之學問之人,而劉鑄正是這樣能令人感到知性和品格的人物。

對於梁紅玉的到訪,劉鑄先是一驚,然後便露出老友重逢的笑臉:

“啃,這不是韓家軍的女將軍嗎?真是稀客、稀客!近來可好?”

老人的聲音朗朗,正像書上“聲如洪鍾”的記載一般。他擔任荊南節度使一職已經十年以上,深受兵士和民眾的敬愛,也是少數仍健在的“抗金名將”之一。

“劉三相公倒是精氣十足!”梁紅玉的臉上也滿布著懷念之喜。

劉三相公是對老英雄劉鑄的敬稱,紹興二十七年時,六十歲的劉符還比韓世忠小九歲,和梁紅玉同年。劉鑄少年時即隨父從軍,以精準的弓法聞名,年紀輕輕即立下了勇名,讓西夏軍深為恐懼。

在與金軍的戰鬥之中,劉鎬的鐵騎隊也有相當的武勳。當他在守順昌城之時,他就直接開了城門靜靜地等待全軍的到來。金兵因懷疑另有伏兵,因此棄戰而去。讓劉績在膽略上再加一筆。

而當金軍在東村紮營時,他也率隊做了留傳後世的夜襲。當夜,劉輸帶著勇士百人殺人金軍,由於他策略周密,在一兵未損的情況下,殺了金軍五百餘人。

就這樣,劉傳以其巧妙果敢的戰術,遲緩了金軍南下的速度。當四太子宗粥決定親征時,曾在遠望了劉鑄所在的順昌城後,發出豪語:

“像這樣的小城,用我的鞋尖就可以踢倒了!”

這是紹興十年(西元-一三O牟)夏天的事,劉鑄硬是以這樣一個小城抵擋了二十萬金軍的攻擊,直到宗粥斷了念頭領兵而去。

被稱為’‘神機武略”的劉鑄,因受了張俊的讒言而被秦檜左遷,但這並不影響劉鎬的名譽。

隻不過,四J!!的吳磷對劉鎬的將才並沒有很高的評價,在《宋史-吳磷傳》中有著以下的記錄:

“信叔雖有雅且,卻無英慨。”

信叔是劉鑄的字,意指他雖是個具寬大度量的人物,但卻欠缺了英雄的強勢。關於這一點,後世的史家也很意外。所以在(宋史》上留下了“豈冥然乎?”的疑問。惟一可能的理由,大概是因為嶽飛被秦檜殺害、韓世忠亦棄官而去,劉鑄卻未對秦檜有任何對應,反而接受了荊南節度使一職的事,讓個性剛烈的吳磷看不過去吧!

劉鑄在聽了子溫說明金國的事情之後,出現了充滿自信的微笑:

“很好!這應該會是我生涯中的最後一戰了!”

子溫與劉鑄分別後繼續趕路,到建康府的時候將母親托給彥質。彥古兩位弟弟照顧,然後自己一個人騎馬趕到臨安府。

到了;臨安府後,子溫先去拜訪虞允文,午睡中的主人立刻起來迎接,連鞋子都漏穿了一隻腳,就像是有名的仙人藍采和一般。這舉動讓子溫深感其好意。

“您的風骨真像是要直接成仙一般呢!”

虞允文笑了笑,子溫也笑了。在談笑之間,虞允文將子溫引人了書房,一麵勸茶一麵問起金國的事情,在得知金主確實有人侵的打算後,虞允文即不再追問,反倒要子溫把詳情先告知陛下。在此,虞允文把話題一轉,將宮廷中人事動靜告知子溫。去年成為宰相的萬俟離,已經老邁到連高宗的臉孔都沒法分辨,在公務和禮儀上也失敗連連,看來即將引退了。

“聽說他在宮中小眠時,常因惡夢大叫不已,聽說是嶽鵬舉的靈魂作祟,身體也愈來愈瘦,一定無法長久下去的!”

虞允文的語氣似乎有些幸災樂禍,不過子溫也同意,讓萬俟離在自己家中死去,對他來說已經很幸福了。

“今後重要的,也許是很快就會有人發動較激烈的主戰論,要給金國來個先製攻擊了吧!”

“嗯,的確有這樣的可能!”

這時,他們同時想到的人物就是張浚。他雖是文官,但卻為主戰派的領袖,因反對秦檜而一度被流放出宮廷,在隱退生活之中不隻一次受到刺客攻擊。而當秦檜死時,他的肅清預定者名薄被發現,上麵第一個名字就是張浚。秦檜死後,他雖然複歸宮廷,但又因為過激的主戰論而再度被外放,也算是個執著信念的人。

這一天,在黃昏時刻,子溫終於拜謁到高宗。這當然不是正式的拜謁,高宗還是在提早將與重臣的會餐結束後,才得以在書房中召見於溫和虞允文的。

高宗第一個得知的,當然是兄長欽宗的死訊。雖然本來就想他大概會死在北方的荒野中,但卻沒想到是如此出乎想象地被殺害,高宗一時之間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件事精絕對不能夠傳出去!”

金國並沒有正式地將欽宗死亡的消息傳來。對宋來說,雖然知道了,但卻不能加以公開,如果這種“明明不該知道的事們卻知道了l”的情況被金國知道的話,那無論在外交還是戰略上都是相當不利的。

“真是令人心酸呀!”

在被拘留三十年後,竟然落得如此慘死,連個葬儀也沒有,甚至連死訊都不能公布,子溫不由心中一酸。

重新回複正常的高宗,向子溫問起金軍的動靜。在聽到答案之後,他再度受到衝擊。在聽了完顏亮的詩後,高宗和吳磷一樣,也不得不相信子溫的報告了。

“過了二十幾年之後,難道餘還要乘船逃亡海上嗎?”高宗歎息著。

他被四太子宗粥追得逃到海上避難,已是將近三十年前的事了!想到還要再受一次當年的體驗,不由歎息不已。

子溫也感到無奈,看來,高宗完全沒有要跟侵略者對峙的意思!看著子溫臉上的表情,虞允文對高宗說道:

“陛下,這次您不必擔心!全軍雖號稱有百萬大軍,但實際上隻有半數而已!”

“何以見得?”

“隻有女真族是不可能編成百萬之軍的!”

如果不動員到契丹族,甚至漢族的話,根本湊不到一百萬的數字。漢族不可能會真心想與宋戰鬥,而契丹族也是不可能為了金國拚死命的。因此,金軍的兵數雖增,但士氣卻可能很低落。

“那麼本朝可以動員的兵數有多少呢?”

“約有十八萬人。”

“十八萬嗎……?那還是不足以跟五十萬兵匹敵呀!”

“陛下不用躁煩,數字的多寡並沒有意義,光是長江的水就可抵百萬雄兵了!”

虞允文的話雖讓高宗表麵上點頭稱是,但瞼上的憂色卻依然濃厚。

II

高宗接下來問的是金軍可能的侵人路線,子溫接著回答。

第一是渡過長江下遊從正麵衝擊建康周邊;第二是越過秦嶺奪取四川,然後再順著長江而下。這兩種方法在過去的曆史上都有出現過,第一個例子是隋滅陳;第二個例子則是晉滅東吳的手段。至於金主完顏亮則應該是采取第一種方式。

“為何從四川來襲的可能性低呢?”

對於高宗的詢問,虞允文和子溫相繼回答道:

“四川有吳唐卿(吳磷)在,以大軍占領須花費不少時日,而占領之後建造軍船也極費時間,這兩者都是金主所不喜的。”

“另外,如果北方發生異變的話,要從四川再度翻越秦嶺北歸也是不容易的。既然,金主的最終目的是江南,他就會一開始便采直攻的方式。當然,凡事沒有絕對,臣已將情形告知吳唐卿,請他注意北方的防備了!”

高宗點點頭,接著再繼續問:

“那麼,長江以北也需配置軍隊防禦嗎?”

子溫搖搖頭:“金軍一旦渡過淮河南下,那麼背著長江守備是極困難的事,因為那裏並沒有戰略據點可守。”

當然,也不是說這樣就可以完全不做防備,為了不讓金軍起疑,國境的警備兵力還是必須的,隻不過再多就沒意義了。或是全滅,或是四散、撤退,那都隻不過是數萬的兵力而已。

高宗雖然點頭,但並不完全放心,這讓子溫更加不安。而他接下來問到是否有適當的將軍人選時,子溫就更難回答了,畢竟人才的凋零是事實。

在韓世忠的幕僚中,最擅長用兵的解元已經死了,那是韓世忠歸隱後一年,五十四歲時的事。韓世忠在幫他辦後事的時候相當難過,到底是三十五年的戰友了。

猛將成闊倒還健在。他曾隨韓世忠拜謁過高宗,那時韓世忠是這樣介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