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朗竟來了孤兒院。
他身著規矩的西服,戴一頂圓簷帽,說不出的瀟灑倜儻。兩名仆人跟著他,將車上的食物與衣服緞麵搬進孤兒院。
看她手足無措站在那,他朝她溫柔地說:“這些都是送你的,你可與弟弟妹妹分享。”
那般嗬護的模樣,令她不自覺紅了臉,心中對他好感更盛。也疑惑,他是怎麼找到自己的?轉念想道,如石家少爺這般大人物,找她又有何難。
弟弟妹妹嬉鬧著跑過來,一人一邊拽住他的褲腿問:“大哥哥,你是姐姐的朋友麼?”
朋友?他們哪裏稱得上朋友?計心儀心酸地想。
不想石天朗竟咯咯笑得開心,一手一個將弟弟妹妹抱在懷裏,麵向她道:“大哥哥想跟姐姐交朋友,就怕姐姐不樂意。”
此時,一名男子急匆匆從外進來,附在他耳邊講了幾句。他臉色大變,計心儀就乖巧地道:“你有事,就先忙吧。”
石天朗望著她,無奈地點頭,跟著從大堆緞麵中挑出一匹放進她的掌心:“這一匹是我親自選的,隻能用於製你自己的衣裳,其餘的,隨你處置。”
見她微笑點頭,他才不舍地踏出孤兒院,上車後還不忘同她揮了揮手,喊:“過兩天我再來看你。”
弟弟妹妹鬧她:“大哥哥是不是喜歡姐姐?”
羞得計心儀雙頰發燙,忙爭辯道:“這般大戶人家的公子哥,怎可能看上一名孤兒?”話雖如此,亦是掩不住她心中的欣喜與震晃。
他真的,會喜歡自己麼?
孰料,石天朗卻一直沒再出現過。幾日後,計心儀路過法租界,聽見這樣一個消息:石天朗與程家小姐程紫茵定了親,他們青梅竹馬,門當戶對。
她疾步跑回孤兒院,將自己關在房裏,好幾天茶飯不思,憔悴不堪。
石天朗拜堂那晚,她才從房裏出來,自己備了飯菜,在廚房狼吞虎咽起來。吃著吃著,她忽然笑出聲來,卻又伴著笑湧出兩行熱淚。
她內心的苦何人能懂?她笑自己傻,笑自己癡心妄想;哭此生第一次動了情,尚未茁壯,就已然死去。
計心儀將石天朗前次贈送的錢妥善收起,自己又賣起幹花來。隻是極有意識地,遠離了法租界。
幾個月後的一天,她拎著籃子在市集叫賣,遠遠瞧見程紫茵帶著仆人朝這邊走來。她轉身便跑,腳步飛快,生怕下一刻瞧見陪伴在新婚夫人身邊的石天朗。
矛盾的是,她心中卻又帶有另一份難以言說的渴盼,渴盼他能發現她,追過來。哪怕他已成了親,哪怕他是別人的相公。
可當她終於忍不住回了頭,才發現程紫茵隻是獨自出現在集市,而石天朗不在。
心頓時下墜,下墜。
她那麼想見他,這份思念縈繞在心中,幾乎將一向堅強的她擊垮。
這一天,她十六歲生日才剛剛過了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