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醒來時,頭疼得厲害。想動,雙手卻被扣在刑架上,使鎖鏈鎖住了。
計心儀環視四周,發現許梓鵬與幾名同伴仍在昏迷中。
此處光線微弱,陰暗潮濕,隻有石桌上一盞即將燃盡的油燈,像極了一間審訊室。
他們被日本人俘虜了,這是計心儀瞬間領會到的事實。她自責極了,倘若不是因為她,他們也不會在原地多呆了好幾分鍾,也就不會一時疏忽成為敵人的甕中之鱉。
咯吱一聲,鐵門被人推開,幾道身影走了進來,相互用日語交談著。為首的,不是石天朗又是誰。
計心儀的目光直勾勾盯著石天朗,目光中寫滿了她所有的疑問。
他卻不看她,隻顧談著話,偶然隨其他人的目光看過來時,眼神裏也隻有全盤的淡漠與陌生。就仿佛他從來不曾認識她。
她的心被這一縷眼神狠狠刺痛,撕扯得血肉模糊。
不消片刻,幾名日本人便離開了。直到鐵門關上前的最後一刻,石天朗也未曾回頭望過她一眼。
痛苦鋪天蓋地而來,扼住她的咽喉,就快令她窒息。
不過兩年未見,難道,他真的忘記了她?
許梓鵬與幾名同伴還未醒來,她便呆呆地,想起了十五歲那個除夕夜。他怎能第一次見她便戲弄她,將她攔腰抱起呢?在她眼中,那明明該是登徒子的所為,可是,她卻並不討厭,反而眷戀來自於他的體溫。
不知過了多久,鐵門再次被打開,再輕輕合上。
計心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所看見的。眼淚哽咽在喉嚨,就快喊出聲——
“噓,別說話,我來救你出去。”
石天朗。是石天朗!他沒有忘記她,他來救她了!除了流淚,除了在心中呐喊,她找不出更能表達她此刻心情的方法。
取出鑰匙打開鎖鏈,他牽起她的手:“跟我走。”
她有一絲猶豫:“那他們……”她不能扔下同伴不管啊。
石天朗微歎一口氣,接著卻咯咯笑起來,在她腦門上彈一個響指:“那麼久沒見,仍是拿你沒辦法。送走你後,我定會設法救出你的朋友。心儀,你相信我嗎?”
她望著他的笑容出神,慢慢地、堅定地點頭。
離開審訊室她才發現,他們已被押送到離村子不遠處的日軍據點。石天朗開車將她送出城十裏之外,要她下車。
“聽話,向北走二十裏是共軍營地,你去了便安全了。”
“那你……”計心儀不放心他,私放共黨囚犯,這鐵定是軍法處置的大罪。
石天朗的眼裏有熠熠的星光:“我不會有事,相信我。”
“那,我們拉鉤。”她固執地伸出小指。
他便又笑起來,亦伸出小指勾住她的,這是他們的之間的承諾與約定。
計心儀回到據點,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不出幾日,許梓鵬一行人果然回來了。她揪住他問:“是石天朗救了你們嗎?他怎麼樣?”
許梓鵬結結巴巴說道:“是他放了我們,他很好。”
計心儀放心下來,朝他甜甜一笑。
是夜,一名女子從共軍據點走出來,一步步走向三十裏外日軍所占領的城池。她並未傻到相信許梓鵬那一聽便知是心虛的假話。可是倘若她當時拆穿,許梓鵬定會找人盯緊她,她便再也沒有回去找他的機會。
她不放心他,她要深入敵營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