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祭奠勞工的花(1 / 1)

勞工出門前沒什麼交代的,隻說,睡前檢查一遍,門鎖好煤氣關好燈和電器都關了。

腳邁出去的一刹那,轉身握我的手說,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和我的花都還健在。

勞工的寶貝花其實是三塊二買的一盆瘦瘦的文竹,骨感中透著飄逸,稀稀落落幾根毛。勞工說,那叫留下的都是精華。以前這花都是勞工伺候的,我也不曉得怎麼養活,但覺得他不是那種上心環保的人,估計是比較好伺候的一種。他常說,大老婆吵鬧,小老婆文靜。小老婆就是他的寶貝花。

為了表示我對他叮囑的認真負責,我特地去網上查了資料。文竹喜陰。這個好,說明不要拿進拿出曬太陽,省了我的麻煩。在他走後的第四天,我覺得新加坡如此炎熱的天氣,應該給花澆點水了。我根據自己的飲量,認為我每天喝水最少一升,按醫囑“小兒酌減”的原則,四天了文竹喝一小玻璃±總不為過的。我給文竹澆了一小玻璃±的水。

再過三天,發現情勢不好,勞工的小老婆——那個骨感美人稀稀落落的頭發梢開始有點變黃。我雖然相信染發是一種時尚,但這小美人發自內心的黃一定是病態。老實說,我對她不甚感冒,對其生滅並不太在意,但考慮到勞工走前講的希望我們兩個都健在,我怕等他回來發現殪了一個,而那個偏偏不是他內心期盼的我,總歸不好交代,以為我因愛生妒了。

我認真檢查,發現上次給的水還是太多,都三天過去了,花盆裏還半盆水,趕緊把水倒了,想想不放心,應該給她加點營養,就順勢把炒雞蛋打出的蛋殼扔了進去。人一天一個蛋,就不會掛了,我想她用量酌減,那點蛋清夠維生素了。

兩天以後蛋殼發臭,招來點小蚊子小蒼蠅,我決定把花拿到公共走廊外的花壇去。清理了營養後的藥渣滓,我發現骨感美人越發清瘦了,枝枝杈杈都有泛黃的跡象,很有亞洲風範。我覺得美人也需要陽光照射的,不然怎麼光合作用?人生病的時候,盡量不要用猛藥,要使用自身抗體。花也一樣吧?

今天請兩個韓國朋友來家吃飯,他們看了我的家,覺得很舒適很漂亮,他們坐在我昂貴的地毯上喝果汁(勞工在家是絕對禁止的。以前有小朋友來家玩,每次他都不辭勞苦地把地毯卷好收起來,說是怕小朋友噓噓在地毯上。)其中一個說,什麼都好,要是有盆綠色植物就完美了。我突然跳起來,頭碰到茶幾的腿上,自己抱著腳丫一陣亂跳,邊跳邊開門衝到花壇,然後抱著骨感美人沮喪回來,塞到他手裏,告訴他,這就是他說的PLANT,我的意思是,原本,她是PLANT的。隻是兩個禮拜忘記把她接回家,她就鬱鬱而終了。

我想,我隻能算是瀆職或過失殺人,絕對沒有蓄意的企圖。我太忙了,而勞工不應該把個如此嬌氣的小東西交給粗枝大葉的老婆照料的。因為他老婆都一天隻吃一頓,還是想起來了才吃,大部分時間餓著。

為了引起審判團的同情與憐憫,我決定明天去染一頭黃毛,告訴勞工我比黃花瘦,我與花一起憔悴的,在他回來前我也是奄奄一息了,隻是因為我體重重一點,所以還可以撐到他回來。

算了,不告訴他了,免得他又囉嗦我。每次我丟鑰匙,他都說,你怎麼不連自己也一起丟了?這次死了小老婆,他一定會說,你怎麼不跟著一起殉葬?也許,我不提,他都忘記了。

或者,我再去買盆相似的,在他回來前一天,放在家裏冒充。既然巴爾說水是相通的,所以我相信世界上所有的花都是相似的,有詩為證:“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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