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幣合上賬本,走出吧台。左手手背貼在後腰的位置,略欠身,他站在一進門最先看到的大廳中央,表現出一位貴族城堡中老總管特有的紳士風度。
酒精撚熄了唇上的煙,收斂起懶散的模樣,挺直背脊。
大肥知趣地再次退回廚房,客人們並沒有點菜,所以一開始不需要他的出場。
生命挑了十三個位置中最中間的椅子坐下,背對大門的他雙手握緊酒杯,而杯子裏的冰塊與玻璃相撞發出輕微的抖動聲。
樂曲過了抒情的十小節,接下來曲調一轉,是鋼琴師以前常彈奏的爵士,懶散的節奏,異常令人懷念。
“天命”第一個走進來。鷹勾鼻的男人看起來總是帶有一種陰險非善類的氣息。瘦尖的下巴與偏瘦的高挑身材,還有那打量別人絲毫不鬆懈的銳利眼神,使得第一次看到他的人們缺乏接近的勇氣。他沒有坐在生命身旁,而是自左向右挑了第一個位置坐下,沒有說話,如鳥爪般缺少肉感的手默默地接過酒精為他遞上的飲品。
跟著“天命”身後的是“東命”、“西命”、“南命”、“北命”,他們主要協助“天命”管理東西南北四大國內各黑幫大小組織的事務。
“東命”一米九的身高在所有人中顯得鶴立雞群,而其實從五官來看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平凡無奇的臉說不上英俊,也不至於難看。惟一讓人不舒服的就是那與他身高成正比的高傲。
“給我一杯‘黑美人’。”命令的口氣,在他眼裏,酒精隻是吧台裏平凡的調酒師。
“麻煩也給我倒一杯一樣的,謝謝。”
黑框的眼鏡無法遮掩其黑眸中流露出的知性;偏於蒼白的膚色使人產生其必定長期待在圖書館裏翻閱資料的錯覺;穿著城市街頭常見的綿質短袖襯衫,藍紫細格子的條紋已顯得有些退色,下身是同樣洗舊了的牛仔褲,腳蹬一雙已分不清顏色的舊球鞋。走在街上,他隻是一個看來三十略過的青年窮學者,而事實上他卻已年過四十,是控製西之國內所有****組織的西命。
比西命更平凡無奇的是南命,平凡到除了類似於“普通”之類的字眼就無法將他的外貌或者舉止描述出來。隻能說他是個男人,年紀約四十歲,看上去精神不錯。另外還可以知道一點的是,他不喝酒卻抽煙。
北命是第一個同生命打招呼的人。從其輕快的步伐與言語中可以看出他不同於前麵幾人的活躍性格,四十五歲的他單從年齡來講應該是十三人中最穩重的,可惜有張娃娃臉的他從來也沒表現出該有的沉穩。
“喲,才一個月不見,你還真不賴。”與生命對擊一掌,將老友左手邊的位置空出後,他緊挨著北命右肩坐下。同時不忘衝遞酒給他的酒精笑笑,以示謝意。
等東西南北“四命”坐好後,掌管“絕命”組織所有後勤工作的地命噙著一抹冷笑坐於先前北命留出的空位。
他從上衣口袋中掏出自己的煙,放進就算是笑也緊緊抿著的雙唇。似乎沒帶打火機,他粗暴地一把揪住右手邊同伴的衣領,將嘴中的煙對上另一人燃著的煙,用力一吸,將煙點燃。目的達到後,他像非常厭惡似的將生命推開。略嫌神經質的纖細身材與細質柔美的五官,地命是美人,具有不分性別的獨特魅力。
“如果你真的是為了權力而不擇手段的人,第一個殺你的就是我。”
“這麼說,你相信我並不是那樣的人嘍?”生命朝“十三命”中與自己最親近的地命低語。
“我是個看結果的人。”地命想也不想地迅速道。
生命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在其右手邊坐下的救命打斷。
“因為你的關係,火焰妖莊受到了有史以來最大的損傷,我的急救醫院內這兩天都忙不過來,到現在我都不太敢相信,策劃一切的是你,竟然還與東之國政府的特警們聯手……”
說不下去的人也不管杯子裏的是酒便拿起一口飲盡,有兩滴淡紅的液體落在如雪的白大褂上,像是在為某個受傷者包紮後染到的鮮血。他是醫生,醫術勝過殺人術,在殺人同時也救人,所以醫生專用的白大褂已成了他外出家居的惟一服裝。
明明已經有超過半數的人坐在了事先準備好的十三張座位上,但氣氛卻壓抑得可怕。直到那個優雅如貴族,善於以迷人笑容周旋於四國上流社會的英俊男子進來,一切僵持的氣氛才有了明顯的好轉。
微厚的性感雙唇先禮節性地吻了吻門口迎接他們所有人的兩位風都女子,完全如對待社會貴婦與名門千金一般。
“好久不見,兩位真是越來越迷人。說實話,我真的是嫉妒生命啊,三不五時就到這裏來與你們見麵聊天。”
“說實話,看到你我寧願看到生命,至少他不會打著把我騙上床的歪主意。”大肥婆退後一步,與有“女性殺手”之稱的危險男人保持安全距離。
“而且也不會滿嘴都是甜得讓人發膩的謊話。”遺忘也跟著挖苦一句。
鋼琴聲止,軍火以最快的速度走到遺忘身邊。
“每次你都有這麼多的廢話,不嫌無聊嗎?這裏的兩位美女都是名花有主的人。”
“啊,原來如此,那麼是我失禮了。”貴命極有紳士風度地朝對他敵意最大的風都年輕人一笑後走向錢幣,伸出右手。
兩人隻是出於禮節地握了一下手,在不苛言笑的老財務總管麵前,貴命的語言能力會暫時喪失。而讓他振作起來的除了美女之外,就是吧台裏的酒精,不下與情人見麵後的熱情擁抱,也不用他開口,風都的調酒師就為他準備好了惟一一杯風流。
“等事情辦完了,我再和你痛痛快快地喝一場。”
“怎麼,你想破被我灌醉三十次的紀錄嗎?”酒精漠然的臉在對待這個不速之客時漾起笑意。
“不一定哦,說不定我能成為把你灌醉的第一人,生命,你說我說的對嗎?”
“不,能把酒精灌醉的第一人應該是我才對。”放鬆下緊繃的心情,生命下垂的眼角展開濃鬱的笑紋,卻又很快隨著粗啞的吼聲隱去。
“放開我!我要殺了那個心懷不軌的叛徒!他竟然勾結外人,該死地殺傷了自己那麼多弟兄!”矮個子的肌肉男試圖掙紮出同伴的鐵臂,跨過半張左臉的疤痕因憤怒變得特別猙獰。幸好被以冷靜著稱的無命死死按住,硬拖著他到靠右最末尾的位置上,逼其坐下。
“再鬧事,我會先殺了你。”掌管組織暗殺小組的無命以槍指著脾氣爆烈的惡命要挾道。嗜血的微紅雙目裏射出的光芒寒冷如冰,使得他清秀的五官罩上一層濃重的殺意。
一向不服人的惡命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因為知道無命說到做到。
“看來能製止住惡命壞脾氣的除了主子之外,也隻有你了。”補命在無命的右邊坐下,苦笑。
現在十三個座位隻有一個是空的,人命同風都的老總管站在一起。
“這次想必給你們添了很大的麻煩。”
“這話說客氣了,我們也給火焰妖莊添了麻煩,禮尚往來。”錢幣同負責“絕命”組織各大小行動的人命都是說話的高手。
人終於到齊了,兩扇門再度關上。風都酒吧的六惡魔與“絕命”組織的“十三命”,這似乎已是四國黑暗世界裏最強的對持。
“既然大家都來了,那麼有什麼話就在今天講個清楚。生命,你先把劫到這裏的棺材與屍體讓我們確認是否完好,再拿出那顆子彈,然後你就有說話的權利。否則,我們會把你當做叛徒處置。”天命開口。
對“十三命”而言最重要的是屍體與棺木沒有損傷,要不然憑葉南渡的個性,絕對會弄個魚死網破。
“放心,屍體與棺材沒有一絲損傷。”酒精按下吧台裏的按鈕,就有一長方形物體從二樓平穩下降,到一定高度後就靜止不動。
隔著透明的水晶棺蓋,“十三命”不約而同地倒抽一口冷氣。棺材裏明明躺著的是個死人,但他們都恐懼那個特別美麗的死屍會突然睜開緊合的眼瞼。
妖精是不會死的……他們的主子,葉南渡總是這麼自言自語。
而嵌在沈溪凝額頭的子彈已無蹤影,留下的隻是子彈取出後的血洞。應該是很醜陋的血洞,但由於那屍體的美麗,反而成為一種妖異的誘惑力。
“子彈呢?”
“在這裏。”軍火打開一個精致的木盒,在杏黃色的錦緞上躺著一顆看似普通的子彈。
“現在我們還剩下一件事要問清楚,就是你們這次行動的具體計劃究竟是什麼?到現在我們都沒想出你們用了什麼方法把四年沒離開棺木的主子騙走,然後如何用偷天換日之計劫走棺木,並且又是如何打開棺木取出子彈的。”
“因為我們是風都酒吧的惡魔啊。”大肥婆嬌笑,“因為我們這裏有精通易容術與機關學的高手。”
“易容術?”古老傳說中一種無法令人相信有其存在的奇術,“十三命”包括無從得知具體計劃的生命在內,異口同聲地詢問。
“我想你們也應該發覺現在留在火焰山莊裏的那個屍體是假貨,但你們隻認為她是我們花時間找到的一具酷似沈溪凝的屍體吧?其實那具屍體本來的麵目已經腐爛,你們見到的那張臉是經過了我的易容。但因為時間的限製,一時之間我是不可能製作出兩張像沈溪凝這樣精致臉蛋的麵具,所以有些微顯而易見的漏洞。”大肥婆略有憾恨地蹙了蹙黛眉,那種表情又再次令“十三命”一震。感覺上有絲沈溪凝生前的風姿……等等……兩張麵具……
“是你扮成沈溪凝的樣子將主子與尤昂騙至後山的!”憶起那夜葉南渡說見到死而複生的沈溪凝的情景,惡命情不自禁地說出答案。
“真是不可思議……”救命歎一聲,“可是你們怎麼把棺材運走的呢?那天夜裏我沒並沒有看到你們的直升機上運有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