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以東四十裏有個大宅子,相傳那裏曾經住著一戶高姓的員外,但是後來不知怎地,高員外一家人都先後死去了,家裏的男仆丫鬟拿了些高家的東西後,四散而去,高府就成了空宅。可不久後,就不斷有人聽見這個空無一人的高宅裏經常傳出哭喊聲,有幾個膽兒大的街頭混混兒便打賭要進去探尋一下,結果他們發現在高家正廳裏的梁上吊著早就離開高家的十幾號男女仆人,他們個個臉色煞白,眼珠正圓凸露,長長的舌頭吐在嘴外麵,猙獰恐怖的麵目把這群膽兒大的混混兒嚇得頭都不回地撒腿就跑。更奇怪的是這群混混兒回家之後不久便紛紛得了一場大病,不治身亡。於是,高家這個宅子就成了這裏最出名的凶宅。周圍鄉裏的百姓都懼而遠之,若是有人向他們打聽這個宅子,他們立即麵露驚怕之色,擺手搖頭,三步並作兩步的離你遠去。賀律賓和費朝陽二人走來詢問高宅,當地人這樣的反應讓他們對這個宅子更加好奇了。他們走到一個空曠的水田地界,見一棟青瓦白牆宅院孤單的矗在田野之中。他們走了過去,見宅子四周圍有一條人工開鑿的水渠,碧波蕩漾。水渠兩岸綠柳成蔭,垂絛萬千,隨風微動,風景甚美。院牆高聳,白色的牆身不少地方留下了雨水流淌過的苔蘚和黑垢;黑色大門上的油漆因為長時間的風吹日曬,有不少已經爆裂脫落。看樣子這個宅子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也許就是高宅,他們決定上前去看看。費朝陽見這個大門雖然已經破舊不堪,但大門上的門環扣還沒有鏽蝕,很明顯這是有人經常使用的結果。他好奇地拿起,輕輕地在大門上扣了幾下。過了很久,裏麵也沒有人應答,賀律賓突然看見在遠處平坦的水田小道上走過來四隊人,每一隊的前麵都有一個身著白衫,手持折扇的俊俏書生在前麵帶隊。第一隊的書生表情十分得意,因為他的後麵是四十名身強體壯的大漢抬著二十隻大箱子。第二隊的書生看了看第一隊的箱子,折扇合起,一連搖頭惋惜,因為他身後的人抬了十九隻箱子。第三隊的書生看了看其他三個隊的箱子,反而安心地舒了一口氣,在他的身後有十隻箱子,不算是最多的,但要比身後隻有五隻箱子第四隊書生的多。身後隻有五個箱子的第四隊書生生,雖然箱子最少,卻沒有一點沮喪的表情,他步履輕快,神采飛揚,倒是比第一個小生還要得意。賀律賓和費朝陽看見這四隊人正向這個宅子的大門走來,就急忙到院牆拐角的一側躲了起來。第四隊的小生拿起門環輕輕在門上叩擊了五下,停頓了一會兒有輕輕叩擊了三下,再停頓了一會兒,又叩擊了五下。剛才一直沒有人應答的大門卻突然開了,一個隻有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探出頭來,見是四位書生來了,堵著嘴巴,生氣道:“這麼晚了才到!你們就不怕主人生氣嗎?”第四隊的書生笑道:“都等了一年了,晚這麼一時半刻也不算什麼啊?何況現在還是傍晚,天還沒有完全黑啊?”小姑娘打開了門,自己則坐到門口的台階上,擺弄自己又黑又粗的辮子。壯漢開始把箱子抬進院子,小姑娘就在門口一個一個的數著,她道:“潘大哥這次帶來的二十隻箱子,今年的冠軍非你潘大哥莫屬了!”潘貌安得意地搖著扇子,笑道:“謝謝銀鈴子小妹妹了!今年收成好,也都虧了婆婆的指點和銀鈴子小妹妹的福氣啊!”小姑娘走數完了第二隊人的箱子,歎息道:“宋二哥帶來了十九隻箱子,就比潘大哥少了一隻,真是有點可惜。去年宋二哥帶來十五隻箱子,可是衛四哥卻帶了十六隻,剛好比宋二哥多了一隻就得了冠軍,這兩次宋二哥的運氣都不是很好!宋二哥你已經有三年沒有得到冠軍了,婆婆可是很看重你的啊!”宋東臨歎息道:“是啊!多謝銀鈴子小妹妹關心,下次我一定會帶最多的箱子來!”小姑娘數萬了第三隊的箱子,又掃了一眼第四隊的箱子,道:“高三哥這次帶來了十隻箱子,比衛四哥的五隻箱子要多,今年總算可以不用挨婆婆的責罰了,恭喜啊!”高蘭陵感激道:“多謝銀鈴子妹妹的誇獎,這一年還都多虧了主人的金玉良言才幫我能有所斬獲啊!”銀鈴子笑著走到第四隊的白衣書生身邊,道:“衛四哥這次隻帶來五隻箱子,是四個人中最少的,去年你還是第一名,婆婆還特別褒獎了你,今年就成了倒數第一名,真讓婆婆傷心啊!”衛璧人搖著扇子,對銀鈴子的評價頗不以為意,笑道:“去年我就跟婆婆說過今年我還是第一,我這個人肯定說話算數!”他看了看其他三人,得意道:“今年肯定還是我!”銀鈴子見衛壁人如此自信,自知他一定有他的理由,於是她就圍著衛璧人帶來的這五隻大箱子轉了幾圈,道:“衛四哥如此有信心,看來這個箱子裏一定不是一般之物!”衛璧人晃著扇子,笑而不答。銀鈴子朝著周圍的水田望了望,心中似是百無聊賴,懶懶地說了一句:“算了!你們把剩下的箱子都抬進來吧!婆婆等著見你們呢?”高蘭陵和衛璧人四個書生讓抬箱子的大漢們把這剩下的十五隻大箱子全部都抬了進去,四位書生便隨著銀鈴子,一同進了宅院。高家宅院的大門緊緊關上後,賀律賓和費朝陽從牆角出來,心中疑惑:“明明是凶宅怎麼還住著這麼的人,這裏麵莫非有蹊蹺?這還是在蘇州,是李家勢力最強的地方,這裏竟然有一群極為神秘的人。”二人眼神一對,心意自通,一提真氣,翻身躍進了高牆之內。進了宅院之後,費賀二人才發現這個“凶宅”雖然外麵破敗,而高牆之內則是極其奢華豔麗,美輪美奐。此時天色漸黑,霧氣上來,紅紅的燈籠高高懸掛,粉紅色的窗紗和柱帷隨風飄搖,整個院子裏都散發著一種誘人的香氣,一切都如夢境、如仙境一般。費朝陽和賀律賓二人雖然在江南第一大家族當差已經有二十幾年,李家奢華的場景也都見得太多,對於什麼大場合,也都見怪不怪,司空見慣,但對今天這個場景他們隻感覺百骸俱疲,酥軟無力,如癡如醉,卻是異常的舒逸。他們真想就這麼睡過去,但多年的江湖磨練,使他們不敢就此沉淪,他們隻得強打起精神,開始在院子裏找尋剛才進來的那些人。他們到了後院,發現在後院的正中有一處露天的溫泉浴池,在池中有十二個赤裸的美女正在洗澡、嬉水,這十二個人個個都如天上的仙女,峨眉待月,丹唇外朗;肌膚如雪,腰肢曼妙,雙乳圓潤高聳,兩腿修長光滑,身上的任何一處長的都恰大好處,增之一分則太妖,減之一分則太俗。她們似乎發現了費朝陽和賀律賓,但她們沒有一點的驚慌,反而朝著他們二人笑了起來,笑是那麼得甜美,不帶任何的淫念,兩個男人隻覺得自己原本堅硬冰冷的內心徹底的融化了,縱然他們潛在的意識裏不斷地告訴自己麵前的這些都是危險的陷阱,應當馬上離開,可他們卻根本抬不起雙腳。不離開那就隻有被抓了,從天而降的一張網像是蓋住兩隻還沒有長滿羽毛的小鳥一樣,就把二人輕而易舉地抓到了。二人被困於網中,那十二個水中嬉戲的美女就笑得更歡了,賀律賓和費朝陽見她們笑得更開心,意識裏竟然願意接受自己被捉住的現實了,這是一種奇怪的力量,男人似乎為了得到心愛的女人的歡心,即便自己受再多的罪也都願意。銀鈴子道:“你們是哪裏來的流氓,竟然敢在這裏偷看別人洗澡,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四個中年婦女把網收緊,便把賀律賓和費朝陽二人緊緊勒在網中,再在中間插一根竹竿,就把這二人像抬豬一樣抬了下去。下一刻在等待著賀律賓和費朝陽二人不知將是什麼樣的懲罰,不知賀律賓和費朝陽二人又會怎麼想?他們是否會後悔為博美女一笑而讓自己身處險境呢?
陰寒的劍池之水,池底逼人的劍氣,燥熱的天氣,暴雨,令人窒息的疼痛……楚天舒突然睜開了眼睛,恍恍惚惚之中才慢慢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一間舒適的屋子裏,幾盞明亮的燈,自己被浸在一個大木桶裏,周圍是沸騰的水。原來自己已經離開了劍池,剛才的一切隻不過是一場夢,他才略微安心。他閉上了眼睛,感覺一下自己身體,這是一種他從來都沒有過的奇怪感覺:他感受不到自己體內的真氣,也感受不到自己有任何力量,能感到隻是現在十分的舒服,身體不再有窒息疼痛和繃緊的神經,他飄在水中如飄在天空之中,浮沉之間猶若神仙。這時他突然聽見悅耳的聲音:“你醒了啊?”楚天舒立即睜開眼睛,看見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正在十分好奇地看著他。楚天舒認出這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便眯起眼睛笑了笑。銀鈴子又道:“你笑什麼?”楚天舒笑道:“沒有笑什麼啊?隻是覺得能活著就挺好的!”銀鈴子趕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又道:“我的頭發很亂嗎?”楚天舒微笑道:“沒有啊!”銀鈴子又用手稍微按了按自己的粉嫩水靈的臉膽兒,道:“那是我的臉上有花嗎?”楚天舒笑道:“沒有,這是一張很好看的臉!”銀鈴子臉上顯出高興之色,但又很快嘟起嘴巴,生氣道:“那你到底在笑什麼啊?是我很醜嗎?”楚天舒想了一會兒,道:“我在笑剛才我去了一趟鬼門關,閻王爺說人間還有一個人在睜著大眼睛在看我,就讓我馬上回來了,再回來的路上,我就在想在人間看著的那個人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大美人啊?我想啊想啊,一睜眼就看到你了!”銀鈴子笑道:“照你這麼說,我很美了!哎!”銀鈴子歎了一口氣。楚天舒道:“你為什麼歎氣呢?”銀鈴子道:“你要是現在看見我就說美,那一定是違心的,因為過會兒,你要是看見了姑姑,你就知道什麼才是美了!”楚天舒笑道:“一個人美不美,要從她的眼睛看,你的美,是我從你的眼睛裏看出來的!”他緩緩抬起胳膊,撐在木桶的邊上,企圖站起來,但手臂缺乏力量,噗通一聲,他又坐進了浴盆裏,濺到銀鈴子身上很多的水。楚天舒抱怨道:“我這是怎麼了?怎麼一點力氣都沒有啊?”銀鈴子顧不得擦去臉上的水,急忙安撫道:“你先不要動,我把水放掉,再扶你出來!”她把浴盆外麵的塞子拔掉,浴盆的水緩緩流完了。楚天舒才發現自己全身竟然一絲不掛,對著這樣一個隻有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他立刻臉紅了起來。銀鈴子要過去扶他,他立刻阻止道:“不用了,我再坐一會兒,也許就會有力氣了,到時候我自己出來就行!”銀鈴子羞澀地笑了笑,道:“你害怕嗎?”楚天舒不知該如何回答,尷尬地笑了笑,轉移話題道:“是你把我從劍池裏救了出來的?”銀鈴子一邊帶上皮質手套,一邊道:“我可沒有那麼大的本事,是婆婆把你救回來的!”楚天舒道:“婆婆?她是誰?”銀鈴子道:“婆婆就是婆婆嘍!”楚天舒笑道:“看來她已經很老了?”銀鈴子眨著眼睛,笑了笑道:“這你可說錯了,婆婆可是一個大美人!”楚天舒道:“那為何要叫婆婆啊?”銀鈴子道:“人長得太漂亮了就容易招惹一些麻煩事,如果叫婆婆,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男人來找她了!”楚天舒笑道:“哦!原來如此!”銀鈴子拿著一塊浴巾,突然跳進了楚天舒的浴盆,這讓楚天舒一下子無所適從,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銀鈴子嘻嘻笑道:“其實你不必要這麼驚訝,之前你的衣服就是我幫你脫下來的!”楚天舒試圖站起來,可惜全身還是沒有力量。銀鈴子道:“你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你怎麼擦啊?還是我幫你擦吧!”她抬起楚天舒的胳膊,用浴巾慢慢為楚天舒擦了起來。楚天舒見狀如此,也隻好泰然處之,不過他好奇道:“你為什麼要戴著皮手套?”銀鈴子邊擦邊道:“因為現在你是萬毒之軀!”楚天舒道:“萬毒之軀?”楚天舒仔細地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發現並沒有什麼大的異樣,但銀鈴子卻把他的手指甲掰給他看,道:“你看!”楚天舒奇道:“剛才那水?”銀鈴子道:“剛才那水是婆婆用各種毒藥配製而成的,可以說是萬毒之水!”楚天舒吃了一驚,情急之下把銀鈴子推開,直瞪著自己的雙手,十個指甲已經全部變成了紫黑色。銀鈴子又把楚天舒的胳膊拽到她懷裏,繼續用浴巾為他擦幹身上的毒水,突然輕聲哭泣道:“你不是覺得活著好嗎?現在怎麼又害怕起來了?婆婆剛把你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是個將死之人,身有重傷,又受到至陰至寒之氣的侵蝕,真氣耗盡,五髒六腑俱已衰竭。婆婆說隻有用萬毒之水浸泡你,用毒藥浸透你的五髒六腑,刺激它們,讓它們重新活動起來,你也許才會有生還的可能!”楚天舒道:“那我現在一點力氣也沒有了,我的武功呢?”銀鈴子道:“能保住命就不錯了,那裏還顧得上你的武功啊?”楚天舒不再說話,因為此時他說什麼也不可能改變現狀了。銀鈴子繼續用浴巾把楚天舒的全身擦幹淨了,再扶著他走出浴盆,給他穿上衣服。楚天舒道:“我要出去看看!”銀鈴子就攙扶著他到院子裏。楚天舒吃力又緩慢地抬著腳,銀鈴子在一旁使勁攙扶著他,她看出楚天舒心中很著急,可惜腿腳跟不上他的腦子,安慰道:“不要急,慢慢來,慢慢來啊!”楚天舒已是氣惱無比,叫道:“為什麼?什麼麼?為什麼它們不聽我的啊!”他掙紮開銀鈴子的攙扶,向前衝去,隻是雙腿一軟,整個人都倒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銀鈴子跑過去用盡全身的力氣把楚天舒扶起來,她細弱的身軀完全被楚天舒龐大的身軀罩住,她突然使勁兒捶了幾下楚天舒的胸口,氣道:“我叫你不聽話!我叫你不聽話!你不是說能活著就好嗎?現在又怎麼是這麼一副模樣啊!”楚天舒望著遠處的天空,流下了眼淚。銀鈴子看著楚天舒傷心的樣子,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些嚴重,就輕輕地道:“你怎麼哭了?沒有事,你不能走了,我可以攙著你走,你到哪裏我就到哪裏,我可以照顧你啊!”楚天舒閉上眼睛,眼淚滑下。銀鈴子道:“是因為你沒有武功了嗎?我看見了你和蓋千秋比武,你的劍法實在是太厲害了,就算讓我再練上一百年也不可能練成你那樣!”楚天舒睜開眼睛,看了看前方,又低頭看銀鈴子,她的那雙清澈大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楚天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隻能歎氣道:“扶我回屋吧!”銀鈴子道了聲:“是!”就攙扶著楚天舒進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