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痛不欲生失發小喜出望外遇高人㈡(1 / 1)

出殯那天,他沒去,因為他已經三天沒有吃飯睡覺,隻有一息尚存,師父已讓人給他備了後事。然後他昏迷不醒,師兄們撬開他的牙齒,灌下湯水,他就這麼活了下來,半個月後他醒了。

原來,他近來內功大進,尚未能完全駕馭,一時急痛攻心,以致經脈自斷。在昏迷之中,內息流動竟然自行恢複,醒來之後居然頗有進益,隻是身體虛弱,將養了多日,比以前更少說話了。

複原之後,他又自回山頂思過,實則思念師妹。除了練武,他覺得世間沒什麼事可做,連寫詩作文也沒有心思,以致連一篇祭文也沒寫出。隻有歲月慢慢為他撫平傷痛,然而,他不知道為什麼而活。他想過死,但他看到師父漸漸增多的白發,小師妹死了,誰來照顧他的晚年,他隻有打消這個念頭。

兩年之間,食不知味,寒暑不覺,風雨不避,真不知如何熬過。此時,江南已是心如死水,每天思念清兒,不作他想。一夜又獨自在點蒼極頂,迎著雙風偷偷灑淚,對月長籲,含淚吟哦:

為卿立風露,忘卻寒刺骨。

思卿淚閑拋,咽下不覺苦。

心中有千結,化作愁萬縷。

茶飯味不知,絲竹耳難入。

寢時已三更,夢覺晡四鼓。

把酒不成歡,賦詩無情緒。

孤單自徘徊,寂寞獨彳亍。

孓立影煢煢,無為人碌碌。

今生恨相逢,情緣不得續。

若得遇奇緣,來世不相負。

時清的死,成為一大疑案,令狐廣奉謝慎之命查了一年,毫無頭緒。隻覺沒人敢上點蒼撒野,凶手定是點蒼門人無疑。但時清自幼聰穎,又肯用功,武功已然不低,能殺死她而現場沒有打鬥痕跡,而且當晚沒人聽到動靜,說明凶手必在數招內殺死了她,有這樣武功的人不多,這一劍正中胸口,也不是背後偷襲。而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裏,也是一件怪事。她一向惹人喜愛,沒有仇敵,所以無從查起。

當夜張閱曾想搬她遺體上山嫁禍江南,但一來恐留下蛛絲馬跡,二來沒人會相信江南是凶手,所以當夜逃了回來。如今查不出來。他是暗暗得意,當下繼續藏拙,更加小心。隻是因為給人以圓滑的印象,又是帶藝投師,雖入門十餘年,卻不得學無相心法。他想盜取無相心法,但點蒼派對無相心法保護十分周全,所以一直未能到手,隻有繼續隱藏。

十多年來,隻打聽到一個正本由掌門親自保管,五個副本由金牌弟子保管,管理極嚴,向來視為點蒼最高機密,實在難以到手。誰要傳授弟子,不看武功基礎如何,先看背景,再看為人,須得掌門親自同意。他也曾懇求師父傳授,曹猛倒是同意了,但謝慎總覺他不可靠,未得應允。學習無相心法的人都是由師父去借得無相心法的五分之一,學完歸還之後,才能再去借另外的五分之一,決不能有超過五分之一的副本出現在同一個人手上。而能夠得學無相心法的人,都是踏實穩重之人,絕無一人偷錄副本,也不肯泄露隻言片語。

兩年以後,思過結束,江南還是住在峰頂,他此時已二十一歲,武功大有長進,箭法精湛,一裏外的野兔也能射到。他並沒有想到要報仇,因為那已不能挽回什麼。他想過凶手會不會是那晚來殺他的那個人。那個人是誰?會不會是張閱?他懷疑過張閱,因為自己殺死張閱的兒子跟他結怨,張閱有可能向時清報複。但又想起,張閱武功低微,有一次因張源調戲婦女,父子兩被人打得鼻青眼腫,捆成粽子扔回點蒼,險些給人打死。他未能擊敗那些尋常的江湖武師,所以他絕不能是清兒的對手。

江南心如死灰,不再關心任何事情,幸好他領悟了無相心法,而且還好照顧師父的晚年,他才堅強的活下來。但已如行屍走肉,每日重複著同樣的事情,早起後跑步下山,吃幾個老王燒餅,然後到洱海練習水性。中午在街邊吃些涼粉小吃,然後到洱海邊上,想些心事。下午練習射箭,晚上打坐運氣,修習內功。他練功不是為了提高武功,取得什麼名聲,而是為了排解心中的憂愁,壓抑那無時或忘的相思。他根本不關心武學進境,但其實正因為這樣,他才達到了學武的最高境界,他的武學修為一日千裏,早就超越了“學”的境界,進入了“修”的境界。

日複一日,他就這麼無言的過著簡單而單調的生活,就算那些師姐師妹來向他請教武功,他也是敷衍塞責,再不向過去那樣熱心了。他對那些師姐師妹如此冷淡,時間一長,也就沒人再來招惹他。除了師父,他極少跟人說話,時英很是擔心,但也無從安慰。他們相對的時候總是強顏歡笑,避免提及清兒,不願讓對方看到自己深深的痛苦,更不願讓對方痛苦。隻有在獨處的時候,江南才敢思念清兒,任憑淚水如泉水般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