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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歲月[八]
我問Kei:“要曾經怎樣相愛,才會懷念一輩子?”
Kei想了想,“愛的正濃的時候分開了吧?”
我笑,“感情中斷,冷藏保鮮。有部老電影叫《廊橋遺夢》,女主角在丈夫外出時遇到一個陌生人,出了軌。丈夫回來後,她卻還是選擇留在丈夫和孩子身邊,卻永遠懷念那個陌生男人。仿佛一輩子喝清酒,中間嚐了一口XO,回味一輩子。”
他白我一眼,“你落錯子了。”
我們正在下的就是上個星期我和莊姓男子下的棋。我把莊的子擺給Kei一看,他立刻笑。
“你贏了他?那人好大度量,分明是讓你讓到沒底。”
我頓時紅了臉。
“今天跟你來的兩個男人是誰?”Kei好奇。
“我的保鏢。”
“護士說林家有黑生意。”
壞事多閑人。我隻有說:“跟著Syou出家的,怎麼可能不濕鞋?”
“Syou?”Kei想了想,“你們為什麼那麼崇拜他?”
他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
“他給了每個人爭取美好生活的夢想。”
“不是機會?”
我笑,“他沒那麼偉大。夢想已經足夠。若還是得不到好的生活,那是自己努力不夠。”
他丟下棋子,撐著頭,嫵媚地笑。也隻有他才會有這樣的笑容了。
護士走過來,說:“Kei先生,該打針了。”
Kei眉頭一皺,對我說:“你看看,我有什麼病?”
我勸他,“你發病的時候很恐怖。”
“這些藥並不會讓我變回正常人。”
“你變回正常人的話,就是一個老頭子了。”
他一定,眯上眼睛。
我立刻遣走護士。
他很直接問:“你知道了?”
“我知道什麼?”我反問。
他冷冷笑,“林小姐,你知道可多了。也許我不知道的你都知道呢。”
我直視他的眼睛,“可是,先生,那是當然的。你自己說你什麼都不知道的啊。”
他沒有話說。
我本也不想瞞他,說:“有人認識你,她說你實際歲數恐怕不小。”
“誰?”
“一個老太太。”
“老太太?”
“105歲的人是不年輕了。”
“她的歲數不是我考慮的唯一問題。”
“是。你想知道她為何認識你。我還可以告訴你,Kei先生,你和這個城市有至大的淵源。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Syou的小女兒,親生女兒,Rose夫人!”
Kei終於明白了什麼,“護士說過她。”
“她終於說了點有價值的話了。”我說。
他笑了,“林小姐,我懷疑你究竟是我的醫生還是我的監護人。”
我輕咳一聲,“我知道,多年的漂泊讓你看透人情冷暖,利益的爭奪讓你失去正常的生活。你不信任任何人,自衛意識特別強,凡事都要反著想。”
“你在可憐誰?”Kei譏諷。
“你。”我說,“你是我所見過的最悲哀、最自私的可憐人,你不敢去愛人,不懂得珍惜所有,隻會一味逃避事實,怨恨命運對你的不公,傷害所有愛你、關心你的人的感情!”
“林小姐!”Kei大聲說,“你們女人總愛把自己想象成救贖女神。”
我淡淡笑了一下,“也許我該什麼都不和你說,讓他們把你送上解剖台。”
“原來你還真坦白。”Kei說,“那麼我現在是該留你繼續說話還是該請你立刻離開呢?”
“你想信任我,但是不敢。”我一語點破。
“你在調查我。”
“難道這對你沒有幫助?。”我問。
Kei沒說話。
“那也許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根本就不想知道你究竟做了些什麼。”
他冷冷笑,“你可以告訴我你的調查結果,你也可以告訴全球人。”
我說:“我真該把我們此刻的對話錄下來賣給記者,你覺得怎麼樣?Kei,你人不壞,就是太小家子氣了。”
Kei大叫起來,“小家子氣?她居然說我小家子氣?”
我笑起來,“不要怪叫,這裏就我們兩個人。來,讓我們好好商量計劃一下!”
“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把手一攤,“先生,你的過去對病毒的研究並沒有任何幫助。”
“但那會讓我上娛樂周刊。”
我笑得要命,從不知道Kei還可以這麼幽默。
“放心,親愛的朋友。和Syou有關的都在政治版。”
“Syou?”Kei納悶,“怎麼又說到Syou了。”
我想了想,說:“Syou的血液病變和你的相似。”
Kei瞪大了眼睛,收斂了剛才戲謔,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護士在那邊喊我:“林醫生,關先生有電話找你。”
我回頭喊:“叫他去死!”
護士很幽默,答:“我會的。”知趣走開。
Kei說:“我不知道還有其他的感染者。我真的不知道。”
他接下來怕是要說:不是我幹的。
我說:“沒有人說你知道。你自然什麼都不知道。”換我戲謔。
他歪歪嘴。我丟給他一隻煙。反正護士不在。
我告訴他,“他的感染是很輕微的。症狀是體內排異嚴重,他沒辦法接受人體器官移植,而他又不願意使用人造器官,於是器官綜合衰竭而死。”
Kei一直好看地顰著眉毛,“為什麼?”
“他為什麼感染上?還是為什麼不接受人造器官?”我問。
“他女兒為什麼認識我?”Kei說,“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太說她認識我。林小姐,換你也會覺得蹊蹺。”
“這真是個複雜的問題是不是?”我晃動食指,“我會替你留意。可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他笑,“你打聽到了,我和你說故事。”
他的故事自然是我最想聽而他一直沒有告訴我的故事。
善雅來找我。
很顯然她受了什麼打擊,喝了點酒。
“我像個會計一樣計算著生活。”她一開口就這句。
“人生與會計是離不了關係的。”
她打開我的酒櫃,抽出瓶白蘭地繼續喝。忽而,問我:“我是不是還是那麼又黑又醜?”
“不!”我說真心話,“現在沒人能指責你不美麗。”
“那就是嫌棄我有個酗酒的父親。”
“他若真愛你,你有一百個酗酒的父親他一樣愛你。”
她過來伏我肩膀上,“我覺得壓力很大,我們毫無進展。”
我拍拍她。覺得一個人一生總得真愛一個人,可若愛沒有希望,無疑是場劫難。
“你體會不到我的三分之一,嵐,因為你還有個愛護你們的母親。而我,隻有自己一個人。隨便什麼人,想上門來侮辱我,就可以上門來。我沒有保障,所有一切隻有靠自己雙手去掙,父親什麼也給不了我,我還得不斷給他。為了讓自己的東西不再失去,我會不擇手段。”
我不知道說什麼的好。她總是把這個世界想象得太險惡,一有挫折,盡數往別人對她的暗算上推。仿佛自己和天下的人都結了仇。
“你太累了。”我轉換話題,問:“論文怎麼樣了?”
她終於有了點精神,“論文沒有什麼進展,但我查到了一點,Syou以前有過一個秘密情人!”
“是誰?”
“一個女人。”
我大笑起來,“我從不懷疑那是一個男人!”
又立刻住口。
我想起了Rose夫人的話。她說:“那人是我姐姐的父親。”
善雅徑自說:“別說我八卦。你也是女人,你能理解。我實在好奇,就去翻過他的傳記和資料。發現他女兒孫文清女士也多次在
小說中隱晦地提到這件事,對她影響甚大。”
“簡直如同考古。”
善雅晃著腦袋,“那個女人一頭金發,聰敏幹練,絕世容貌,但是行事低調。Syou把她藏得可好了。”
金頭發?
我的思想不是多純淨,掩飾性質地笑,嘴巴上說:“好個絕世容貌。我和你說,我有個發現,人類曆史上,越是到動蕩潦倒的年代,傾城美人就越多,而且是個個溫柔可人,善解人意。這樣英雄們才有了怒發衝冠的理由,才有了發奮圖強的動力。國家的興亡才有了浪漫的背景,文人騷客才有了沉溺的資本。美人多好,可這美人你我都算不上。美人要絕世才能史上留名。什麼是絕世?靜如水,思如織。現代女性太多為了自己的生活利益處處出頭,當仁不讓,心思全寫臉上。美人這個傳統早就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