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兩人吃了brunch(breakfast+lunch,早午餐)後,就開車到警察局去領Amber的遺體,然後送到寵物火化中心去火化,交了加急費,當天就領到了Amber的骨灰,裝在一個琥珀色的urn(甕)裏,看上去像個花瓶一樣。
宇文忠見那個“花瓶”做得那麼精致,以為是用來擺在屋子裏做裝飾的。但一回到家,Grace就說:“現在我們到後院把Amber埋了吧。”
他有點不解:“既然準備埋,那幹嘛還——火化呢?”
“因為不能直接把動物屍體埋在後院。”
“為什麼?”
“違法的。”
“在自己的後院埋個動物屍體也違法?”
“嗯,我昨天在網上查過了,我們這個county(縣)有規定,動物屍體不能埋在後院。”
“怎麼會有這樣的規定?”
“主要是為了保護水資源。”
“那骨灰——可以埋嗎?”
“本來應該先得到房東的同意,但男房東已經去世了,女房東有老年癡呆症,打電話給她肯定說不清。我們先埋下,等周末我去養老院的時候再跟她彙報。”
“你周末要去養老院?”
“至少每個月去一次。”
“去交房租?”
“不是,房租我是直接彙到她賬上的。”
“那你去養老院幹什麼?”
“主要是去看看她,她自己沒生過孩子,她丈夫那邊的兒女本來就很少去養老院看望兩個老人,她丈夫死後,他們就徹底不去了——”
他自薦說:“周末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好啊,她一定會很高興。唉,一個人要是沒兒沒女,到老了就——很孤獨啊。你爸爸媽媽肯定很著急你的婚事吧?”
“他們著急也沒用。”
“有沒有催著你結婚?”
“隔這麼遠,怎麼催啊?”
“你不給他們寫信打電話?”
“寫啊,寫得不多,他們——文化不高,很多字不認識。我主要是打電話,但我家在鄉下,家裏沒電話,一般都是打給我姐,讓她轉告——”
“那你父母沒讓你姐在電話裏催著你結婚?”
“有時催——”
“那你怎麼回答?”
“我?我就說——已經結了——。”
她笑了起來:“想不到你這麼老實的人也對父母撒謊。”
“免得他們擔心。”
“那他們沒催著你——快生孩子?”
他警覺地看了她幾眼,想起她曾經說過不生孩子的話,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她說:“你父母肯定很希望你趕快生兒育女,按鄉下的觀點,你也老大不小了,而且是家裏唯一的兒子,你們宇文家傳宗接代全靠你了——”
“我不信——這些玩意。”
“這也不是什麼信不信的問題,是個實際問題——”
他摟住她:“不管我父母怎麼想,我是一點都不想生兒育女的,多大的責任啊!自己都沒活明白,還帶一些人到世上來幹嘛呀?”
但她的神情有點黯然。
他半開玩笑地說:“咱們別光顧著說話了,趁天還亮著,先去把Amber埋了吧。不然待會天黑了,我們在外麵挖坑,鄰居還以為我們殺了誰在埋屍體呢,可別跑去報警了——”
“你說得對,我們先去埋Amber吧。我是個——很膽小的人,不敢把骨灰放在家裏。我媽去世後是——埋的,我丈夫的骨灰——本來很想帶在身邊,但是——總是很害怕——就埋在公墓了,後來東跑西跑,離得越來越遠——”
他安慰說:“隻要心在一起就行,骨灰放哪裏隻是一個形式——”
兩人來到後院,選了個離後門最遠的地方,作為Amber的墓地。他挖坑,她捧著Amber的骨灰站在旁邊,感慨地說:“幸虧有你,不然的話,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以為她指的是挖坑這件體力活:“可以請人來挖呀。”
“我不是說挖坑,我的意思是——。唉,看來人總是有點自私的,像我吧,一直覺得很愛很愛Amber,如果它去了,我肯定會痛不欲生。但現在——我雖然很痛,但也沒到不欲生的地步,反而有種——因禍得福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