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回到了家一般,極舒服地躺了下去,那軟軟的蠶絲的被子更讓他四肢都放鬆起來。隻有他身上那暗紅的無袖的袍子,與這大紅的被、大紅的枕頭格格不入。
他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躺了沒多久,便起來,開了門噔噔噔下了樓。
坐在裏側桌子旁的阿珠,連忙站了起來。
次仁俊美看了他一眼,道:“去給我買2件袍子來。”
阿珠原不是在他跟前貼身伺候的,哪裏懂得他的喜好呢!
他低了頭道:“老爺要什麼顏色的呢?”
次仁俊美瞪了他一眼,他自己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穿什麼顏色的衣服。
阿珠便道:“不然,請了綢布莊的李老板來量了尺寸,讓他們趕製一件,也合心意一些!”
聽得次仁俊美嗯了一聲,阿珠一溜煙便跑出了店,以前看著紮桑在次仁老爺麵前,隻是跑跑路,似乎是極輕鬆的事情,現在才知道,要揣摩好老爺的心思,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還是管著騾馬直接、簡單得多!
次仁俊美看著跑得比兔子還快的阿珠,想著若是紮桑在,一定是什麼都替他張羅好了的。不知道這會子紮桑的傷好些了沒。想到自己路過時,紮桑的背上剛被烙鐵烙過後的傷痕,連他這樣的人看見了也要忍不住皺眉,不知道紮桑要多久才能扛過來。
“老爺!”是阿珠正在門外,頭上的纓子早已濕了,滑稽地沾在發上。
“哎喲,次仁老爺,可是有好些年沒見您來雅州了,您還是那麼精神!”那老板笑眯眯地打著招呼,下巴上厚厚的肉便跟著他那張合的嘴一顫一顫的。
次仁俊美站了起來,看向阿珠。
阿珠會意過來,道:“李老板,我們老爺剛修行完,要備幾件日常穿的袍子、衫子、褲子。”
李老板接過一旁的夥計遞過來的布尺,熟練地替次仁俊美量著。
他一邊量,嘴也沒閑下:“是該新做,次仁老爺的身架倒是比以前要瘦了一些!”
等他量完,夥計早已將綢樣捧了過來。
李老板親自將覆在木盤上的布取了,然後道:“這是店裏最新的綢料。”
次仁俊美將綢料挑著看了看,指了指一樣淺灰、一樣深棕紅的綢緞道:“先各做一件,衫子要白色的,褲子也是!鑲什麼邊,你看著便是!”
李老板笑眯眯地應了,又問道:“家裏人還要訂做?”
次仁俊美沒有答應,阿珠有些著急地在一旁衝著李老板瞪眼。
李老板似乎反應了過來,趕緊閉了嘴,領著夥計出了門。
那夥計很殷勤地替次仁俊美關了門,兩人的腳步聲很快從樓梯上消失了。
阿珠立在一旁,看著頗顯得有些無聊的次仁俊美道:“老爺要不也出去逛逛?附近店裏的老板們年年都問呢!”
次仁俊美哦了一聲,站起來。
阿珠趕緊打開了木門,站在一側,等到次仁俊美出了門,才又重將門合上,落了銅鎖!
次仁俊美便沿著那石板鋪成的路麵慢慢地往前走,不時有人路過,驚訝地看著他一身暗紅的批單。次仁俊美走遠了,才隱隱約約地聽見那些人在說:“這不是那個好幾年沒來的察木多的馬幫頭領,竟然出了家,難怪這些年沒見人了!”
次仁俊美隻是聽著,也不去理會,隻是沿著那彎彎曲曲的青石鋪成的路,朝著前麵而去。
那些被雨打濕了的旗,直直地垂在那,不複風裏飄揚的灑脫。偶爾有人路過,也是步履匆匆。
次仁俊美信步地走著,後麵的阿珠隔了幾步的距離,也跟著他慢慢地向前走。
一直走到翔福樓的時候,他看了看那個寫得特別大,墨已經被洇開了一些的福字,直接走了進去。
裏麵的夥計連忙站了起來,看是個喇*嘛,態度似乎冷了幾分。
阿珠看著他那冷淡的樣子就生氣,他走上前道:“你們劉老板現在架子大了,也不親自待客人了,以前見了我們老爺,可是唯恐招待不周呢!”
那夥計臉色一下就變了,衝著次仁俊美哈著腰道:“您先坐,小的這就去請老板來!”
阿珠得意地看著那夥計慌慌張張地上了樓,沒多久,便聽到了樓板上通通通急促的腳步聲。
人還沒下來,聲音已經來了:“哈哈哈,次仁老爺,剛才夥計多有多罪,您可得大人大量!”
次仁俊美抬眼看著那個穿著一身深棕色長袍,兩手拎著袍襟,快速地從樓上下來的男子,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