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重回雅州(二)(2 / 2)

“你和馬幫裏的弟兄們說下,半個月後便返程,讓他們抓緊些!”次仁俊美仍端著茶壺,這茶怎麼喝都沒有清茶解渴。

“是,奴才這就去一個個地說。”阿珠連茶都沒喝,便急急地衝出了門——半個月要賣掉所有的馬匹與藥材、皮子,還得買好茶葉、綢緞等,可不是一般地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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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仁俊美再到樂瓦寺的時候,已經是六月了。

他讓傷已經養得差不多了的紮桑帶著馬幫朝前走,自己獨自去了樂瓦寺。他必須得稟了師傅,才能還俗回家。

他將特意準備的一匹明黃的綢緞,敬獻給了寺裏主供的強巴*佛,又將給師兄弟們準備的禮物拿了出來一一給了。這才向樂瓦的活佛提出還俗的請求。那活佛似乎早已算到了他要還俗,對於他提出的要求毫不驚訝,等次仁俊美一說完,他便應允了,隻是叮囑他不要忘了隨時修行。

次仁俊美鄭重地應了,他能找回遊蕩的靈魂,全憑佛的指引,就算他還了俗,他也不會忘了隨時都要修一份善緣,修一份福緣。

他恭敬地在佛前行了叩拜禮,便走出了大殿。

寺外,洛讓早已在那等著了。等到見了次仁俊美,他便接過了老爺一個極小的布包,牽著馬朝著對麵布尺的家而去。

穿了一身黑的布尺,比起次仁俊美離開時,瘦了許多,但腰卻似乎並沒有變小。

郎嘎早在次仁俊美離開的幾日後,便離開了。若不是洛讓在一旁幫著操持,布尺真不知道一個人該如何麵對這樣的場麵。

當次仁俊美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顯然還沒有從喪夫的哀痛中解脫出來,臉是黑黃的,帶著哭多之後的浮腫。盡管她還想著要在這裏守著已經沒什麼值錢物品的家,次仁俊美還是按著自己曾經答應過的諾言,硬將她帶著離開了樂瓦前往察木多。

次仁俊美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安頓布尺,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將她一直帶在身邊。但他總要給她一個安定的生活,讓她能正常地生活下去,不然他就不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康巴的漢子。

一行三個人,卻隻有兩匹馬。洛讓很自覺地跑著跟在他們的馬後,馬蹄揚起的灰塵讓他很快就隻有兩隻眨著的黑白分明的眼珠能讓人看清,但是他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行程。作為奴才,他打小就是跟在少爺的馬後,無論是去遛馬,還是去寺廟,他都是一雙赤腳跟著一路飛奔。

他看了看自己腳上的鞋子,現在的日子其實已經幸福很多了,至少這家的三個老爺,對待奴才都很寬容,甚至有些厚待!

當次仁俊美帶著布尺走進察木多的商鋪時,店裏的夥計全齊刷刷跪在了過道的兩側,丁增曲紮站在門口等待著自己的阿哥,獻過哈達之後,便伸開雙臂,兩兄弟抱在了一起。

布尺則被仆人領著,進了大廳。她惴惴不安地站在那,怎麼也不敢去坐那鋪著的做工精致的卡墊。一直到次仁俊美與丁增曲紮進了屋,她才在次仁俊美安撫的眼光裏,斜斜地坐了一角。

布尺的頭一直低著,便隻能看到她坐著的卡墊。這卡墊並不像一般人家用的單色的,它的四圍鑲了白色的邊,中間則是墨藍的底,上麵是大朵的蓮花連著它彎曲纏繞的深綠的枝葉。

布尺看著那精美的圖案,總覺得自己這樣坐著,要將它弄髒了,她不安地看了一眼次仁俊美。

次仁俊美的鞋子在進屋之後便由奴才擦幹了底,他此刻正坦然地兩腿盤坐在卡墊上。兩兄弟最初還有些因為次仁俊美忘記了一切的尷尬,但血緣的天性卻讓他們很快就暢快地談論起了一切。

次仁俊美進門之後便換回了俗家的服裝,自在地穿在了身上,隻有那還未長起來的頭發仍他稍微顯得有些不像俗家的人。

他歡快地和自己的阿弟談笑,兩兄弟不時端起酒杯互碰一下,大口大口地喝幹之後,便又被端著酒壺在一旁伺候著的下人們滿上了。

布尺仍是低著頭,坐在那,她不喝酒,也不怎麼吃擺在麵前的幹肉。丁增曲紮因為她曾經救了自己的阿哥,對她十分地禮遇。兩兄弟一邊喝酒,一邊談論的時候,也會和布尺說上幾句。但布尺隻覺得渾身地不自在,她坐了一陣之後,終於站起來,怯怯地說道:“次吉,我想去休息了!”

丁增曲紮聽著這個陌生的名字愣了一下,次仁俊美卻很快放下了酒杯,下了地,親自領著她出去,看著下人們引著她進了房,才重又進了屋。

這一夜,他們都喝得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