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而簡素的房間裏,熏香怡人,醒腦提神。
斜趟在地板上,左臂肘下墊著黃色蒲團,支撐著腦袋保持平衡,右手橫舉著一本佛經看得滋滋有味,嘖嘖出聲。
對麵鶯鸝聲音不鹹不淡,卻有些不耐煩地道:“看書就是,何故怪聲作擾?”
幹笑道:“抱歉抱歉,看到好玩的地方,一時沒忍住。”
女人聲音更透著無奈和惱怒:“佛經裏也有好玩之處?”
無禮地保持著休閑姿勢,侃道:“我且說一段與你聽?”
“洗耳恭聽,願聞其詳。”蔡媛放下手中書,眼神似有嘲笑之意,卻是靜待下文的表情。
“這裏有一段:施與惡人物。後當與惡人為因緣。是為受惱。施與善人物。是為福相從。亦不當受惡人物。後與相逢。是為惱得惱。寧受善人物。施與善人物。不當受惡人物施與惡人。寧與惡人物。不受善人物。寧受善人物。不受惡人物。人得惡意當斷。得善亦當斷。”
述說道:“這段話意思,大概就是說不能接受惡人的好處,也別給惡人好處。應當給善人好處,便會有福報。惡意要消卻,善意要保持,對嗎?”
蔡媛道:“有何不妥之處?”
搖頭道:“我可未說不妥,隻是不認同罷了。比如我們宋國和遼國相爭多年,對我們宋國來說,遼人是惡。但對遼人來說,宋國卻是惡。有朝一日,我宋軍打入遼國南京道,其內除了遼人,亦有許多漢人,刀兵之下,慘死無數,卻不知宋軍是善,還是遼人是惡?”
“這是兩碼事,不能混作一談。”
“好,那我舉個例子。”道:“假若有個遼人孩童在宋國,幾欲餓死街頭,這時有個宋人員外給了孩童一個炊餅充饑,免於一死。孩童長大後,早已忘記遼人身份,在宋國為一普通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娶妻生子,生活平淡。但有一日,他的遼人身份被當初收養他的人揭破,最後妻離子散,其人也被砍了頭。他一生無做歹事,卻橫死刀下做亡魂,是善是惡?那個曾救他性命的員外,又是善是惡?那孩童當初吃了炊餅,那員外給孩童炊餅充饑,又是對是錯?”
蔡媛道:“一時善惡終究不是一世善惡,那孩童受餅活命是善,那員外授餅救人也是善。至於孩童因遼人身份死於非命,乃是天意使然。宋遼世仇,惡因在廟堂之上,惡果卻種在江湖之遠,是是非非,怎能一語說清?”
笑道:“蔡姐姐,你這就自欺欺人了。難道所有遼人都是惡,宋人便是善嗎?我看不見得吧。在百姓眼中,殺了再多貪官汙吏那也是善,但在官吏眼中,若有草民敢殺官,那邊是該誅九族的萬惡之罪。道說法恢恢疏而不漏,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落到實處,又有幾回聞?”
蔡媛道:“若有貪官汙吏,自有朝廷法度治之,若百姓隨意殺官,豈不天下大亂?”
戲謔道:“那可不一定。不說遠的,就說近在眼前的例子,梁”
“夠了,休得胡言亂語!”蔡媛秀容驚變,怒拍桌案,將書拾起遮麵,不再理會他。
好沒趣地摸摸鼻子,心道說不過人便惱羞成怒,真沒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