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京城最有名的雨花閣多置珍寶,青月便非要拉著二人去看一看,圖海卻因著府上有急事,匆忙趕了回去,隻由慕寧陪著她閑逛。
偌大的店鋪修葺得古色古香,剛邁入紫檀木雕花的大門,便嗅到了一陣輕盈的梨花香。
青月剛走了幾步,目光便逡巡在一支粉紫雙蝶垂絲步搖上,那步搖分別以紫、紅碧璽綴成一大一小兩隻蝴蝶,下墜數條銀絲細鏈,最精巧的是那蝶翼會隨著蓮步上下舞動,仿佛鮮活的一對蝴蝶一般。
青月看了便心生歡喜,對店家道:“這支步搖我要了,煩勞店家替我包好它。”轉眼卻見慕寧對著牆上一幅字畫看得十分入神,頓時心生好奇,便跟著過去湊熱鬧。
慕寧所觀的正是顧閎中的《韓熙載夜宴圖》,青月湊上前去:“你若喜歡,便買了它罷,我可不相信堂堂翰林院的侍讀學士買不起這小小一幅夜宴圖。”慕寧不置可否,隻側頭問青月:“你覺得這副畫如何?”青月細細看了看那落款,又瞧了瞧卷軸的側邊處,反觀全畫,雖設色濃麗,然而用筆卻不甚細潤圓勁,與唐代名家的畫風略有差別。低頭細細思索了一會兒,便狡黠笑道:“看著不錯,葉大人若買回府邸掛著,倒也能騙一騙家中的無知孩兒。”
慕寧隻當她後一句是玩笑話:“格格好眼力,竟看得出這幅畫是贗品。隻是——慕寧尚未娶妻,何來生子之說。”
青月撲哧一笑:“你一早便知道這是贗品,不過是考驗我的眼力罷了。至於生子,你若想成親,便向臨哥哥隨意求娶一位淑女好了,這有何難。”
慕寧搖搖頭:“我今年不過十五,離成親還早著呢。格格可知道我如何懂得這《韓熙載夜宴圖》是贗品嗎?”
青月嘟著小嘴,望著慕寧戲謔的笑容,他那如玉山上行的清朗容貌,一紙折扇,溫文儒雅,端然是濁世裏的翩翩佳公子。這樣的男子,卻不知怎樣的姑娘才能夠配得上他。
她淺淺笑著,頰邊旋出了一對小小酒窩,仰頭對著慕寧道:“即便我博聞強記,方才那幅畫也辨了許久,才知真偽,而你不過凝視了一會兒……”見慕寧微微疑惑,她複又道:“這如此肯定這幅畫是偽作,想必這幅《韓熙載宴圖》的真品,就在你府上吧?”
不過一瞬,慕寧清澈的雙眼裏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亦伴著深深的欣賞與喜悅,拱手為禮道:“慕寧拜服,格格真乃蕙心蘭質。”
青月朗朗一笑,卻聽得身後嬌俏一聲:“掌櫃的不知道我家夫人什麼來頭吧,她喜歡的東西,憑誰也得讓!”青月轉過頭去,看見一個丫鬟模樣的姑娘,叫囂著舉起了案上的一件物事,劃成一絲柔美的淺紫色弧度,正是青月相中的那支雙蝶步搖。
那丫鬟身旁立著一位體態略略豐腴的少女,臉若滿月,膚色凝白,眼含秋波,麵容明麗嬌豔,望之溫柔可人,著一身秋香色絲緞旗袍,以黃岫玉珠串挽起高髻,並一支赤金累鳳步搖,一望便知出自富貴人家。她淺淺笑著,纖細的眉眼彎成了好看的弧度,嬌嗔著製止了那丫鬟:“豆蔻,既是這位姑娘先看中的,我們也不便奪人所好。”那眼風輕輕一轉,便落在了青月的眉梢眼角,不動聲色地悄悄打量了她一番。
青月卻眼不斜視,隻淡淡對雨花閣的老板道:“讓給她罷。”說著便朝店外走去。
那少女一愣,分明是受了極大的委屈,然而卻並未多言。倒是那丫鬟眼角一跳,登時漲紅了臉,對著青月的背影便道:“你是什麼人?竟敢讓東西給襄親王福晉?”
話音剛落,那少女便嬌喝一聲:“住嘴!”聲音輕軟甜美,不禁令人心神蕩漾。她追上青月的步伐,將那支步搖遞給青月:“淩霄管教下人不適,怠慢了姑娘,這支步搖便權當賠罪之禮吧。”
董鄂淩霄纖纖十指在珠釵的映襯下顯得分外淨白柔美,指甲染著精心調製的丹蔻。青月回首,輕瞥一眼她手中翩躚的雙蝶,冰淩淩的聲音淡漠道:“不必了,我並不甚喜歡,便讓給你罷。”說罷,竟連看也未看董鄂淩霄一眼,便領著慕寧揚長而去,留下雨花閣內尷尬的主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