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瑩薌(1 / 2)

自那一日南郊而歸,福臨每日下朝後,皆會私下出宮與青月相會。

青月的笑容日複一日柔軟起來,每日清晨推開窗,清風襲麵,窗外開得極盛的“醉胭脂”在風中嫋娜生姿,襯著青月的麵龐灩灩生光,瑩白如玉的雙頰也被暈成了那樣醉人的一抹嬌紅。

因著心中情意綿綿,見得萬物都是溫柔可愛的,每日從睡夢中沉沉醒來,第一瞬想到的便是他溫柔的麵容,頃刻間睡意煙消雲散。

那一日清晨涼風習習,窗外花影搖曳,芬芳沁心。青月一襲楊妃色蝶舞穿花刺繡薄裳,領口滿是紛繁而瑰麗的錦繡薔薇。那樣的日子裏,整個人都是明媚溫柔,情意綿綿到最深處的。她坐在清冷的早風裏,遙遙望著流水閣的拱門,盼著那個熟悉的雋逸身影。

然而福臨卻遲遲未來。青月臨窗而坐,一本古書翻來覆去,也看不進一字。待到晌午時,烏雲隱隱散去,陽光熹微,忽然聽得庭院裏有動靜,青月忙拋書疾奔而去,一時間竟然忘了穿鞋。

卻是風吹竹林的沙沙響動。

青月默然不語,盯著自己赤裸的雙足,十分白淨晶瑩,宛若潔白菡萏初開。滿蒙女子雖未曾有裹腳的習俗,青月的一雙秀足卻天生小巧玲瓏,單薄可愛。

她抬眼望一眼院中,雲朵陰翳,陽光漸淡,心頭也似蒙上了一層塵埃。她回頭靜靜地往閣裏走,驚覺秋風漸起,流水閣已有冷冷清清之態。

福臨許久未來,不知不覺卻已到了中秋。他身邊的大太監吳良輔一早便傳了宮中的禦膳至流水閣,又道:“皇上與格格大婚之日擬於八月二十,按照祖製,近日不宜出宮與格格相會。”青月神色恍惚,隻道了“有勞諳達”,便悶悶的不再多言,其木格忙起身抓了一把金燦燦的元寶遞與吳良輔,他忙推辭說:“格格的禮奴才不敢收,還望格格保重身體,也讓奴才沾一沾格格的福氣才好。”又道了“告退”,便畢恭畢敬離開了。

青月眼見滿滿一桌玉盤珍饈,卻並無甚胃口。想到大婚之日將至,又是歡喜,又是心憂,那麵上滾過一層一層的緋紅,終究是懨懨的不曾下筷,便吩咐了其其格去請慕寧和圖海一道來用膳。

其其格不過片刻便回來了,福了一福道:“格格,葉大人這幾日需留在宮中,圖大人也回府上籌備中秋佳節了。”

青月便更是怏怏,午後閑閑撥了一會秦箏,終究是耐不得無趣,吩咐了小廝備馬,問了圖海京中府邸的方位,也不耽擱,立刻策馬而去。

馬佳家世承爵位,圖海又年少有為,京中的官邸十分華美壯觀。烏檀木雕刻狴犴的大門前,恭敬佇立著兩名小廝,見青月上前求見,即刻便入了內堂回稟。

天色漸晚,涼風已起,青月正盯著守門的兩隻威風凜凜的石獅子發呆,一名藍衣小廝便引了個公子出來。那公子身材頎長,端的潘安之貌,玉宇臨風,卻是許久不見的慕寧。

青月一見之下便頗有不悅,當即沉了臉色道:“我當葉大學士政務繁苛呢,原來竟背著我到馬佳府上逍遙來了!”

慕寧深諳她的脾氣秉性,急忙柔聲哄了去:“格格莫急,我原在宮中,聽得圖兄弟遭了難,便趕來救他一命。”

青月立刻便有些緊張,忙隨著慕寧穿過廣闊的庭院樓閣,回廊處綠茵紛紛,枝椏交錯,但聞朗朗疏闊的正廳內,有女子嬌俏的笑聲。卻是一個粉裳女子嬌嬈可愛,笑語連連,正扯圖海的衣袖撒嬌。青月一眼觀去便了然於心,笑著喚道:“圖海哥——”

那女子聽得動靜轉過身來,見慕寧身旁站著一位紫衣少女,雖不施脂粉,一見之下卻驚為天人,又聽她叫喚得如此親切,便不悅道:“你是什麼人?”

圖海定一定神,忙扯了她繡滿如意雲紋的煙粉袖口道:“瑩薌,不得無禮,這位是科爾沁的青月格格。”

瑩薌望著青月片刻,鼓著的櫻桃小嘴癟了下去,草草施了個禮道:“青月格格安好。”

青月隻覺有趣,也並不惱怒,隻含笑望著他二人:“劉佳格格果真是個俏麗可愛的姑娘。”

瑩薌到底年少,聽得青月一句誇讚,便立展如花笑顏,頗有些不好意思道:“青月格格如何知道我?”

青月莞爾一笑,麵上酒窩盈盈,如沐春風:“自然是聽圖海大哥時常提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