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瑩薌(2 / 2)

瑩薌聽得這一句,霎時一張粉臉漲的緋紅,垂首不言,那鬢邊的一對累絲銀鳳垂在耳畔玲玲作響,半晌方聲如蚊訥道:“格格取笑我呢。”

慕寧拍著圖海的肩頭說道:“瑩薌格格,我這位兄弟最是憨厚耿直不過,向來不懂得討姑娘的歡心。若是哪裏得罪了格格,我這做兄弟的便替圖海賠個罪,格格寬宏大量,便恕了他罷!”

一席話說得三人都大笑不止,慕寧朝青月使了個眼色,她便立刻會意,拉著瑩薌一同坐下。圖海臉上的尷尬之色頗有緩解,脫口道:“既然青月格格也來了,便留在寒舍一同用膳罷。”

青月點頭說:“那便麻煩圖海哥安排了。”慕寧亦道:“格格即將出閣,來日怕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瑩薌杏眼圓睜,好奇地問道:“青月格格才多大,便要出閣嫁作人婦了?不知是哪一家的公子,可以娶到青月格格這樣容貌絕世的姑娘?”

青月一時語塞,慕寧忙接口道:“格格便是要嫁給這世上最有福氣的公子了。”見瑩薌不解其意,圖海忙俯下身來對她耳語幾句,但見瑩薌滿麵驚異,詫得合不攏嘴。

圖海吩咐了下人準備筵席,四人方就坐飲茶。青月環顧四周,見堂中高牆掛以龍泉鎮宅寶劍,又懸以嶽飛掛帥圖,轉眼打量圖海,見他氣宇軒昂,風采凜凜,目光如電,不禁暗自讚歎圖海鐵血丹心,武藝非凡。

瑩薌忽然問圖海:“青月格格若入了宮,來日我可是見不著她了?”

青月雖與瑩薌相識不過片刻,卻覺她生性單純,生了莫名的歡喜,於是笑道:“瑩薌格格也是真性情的女子。你放心,來日若想相見,便讓圖海哥帶你入宮,你若喜歡,也可以來宮裏常住。”

圖海忙說:“格格,瑩薌和你玩笑呢,別與她見怪。”

青月默然不言,忽然感慨道:“我確也想過,來日一入宮門,便不似如今這般自由了。莫說是瑩薌,便是你和慕寧,或也是相見無期了。”

一席話說得七分不舍,三分傷感,四人俱是相顧無言,一場筵席也用得索然無味。圖海吩咐了府上小廝送了瑩薌回去,又與慕寧一道送青月回國賓館。

青月心中百般愁緒,卻強壓在心,麵上絲毫不露分毫不豫。慕寧素來心思細致,又與青月相交頗深,如何不知,脫口便安慰她道:“圖海如今在宣武門當值,我也時常入宮與皇上論詩品畫。若有心相見,如何不能見?”青月這才稍稍歡喜了些,過了半晌,方打趣說:“瑩薌格格十分有趣,圖海哥與之相處,想必十分舒心吧。”

隻聽得圖海低低“嘿”了一聲,並不言語,卻是慕寧接口道:“圖海這門親事是馬佳老爺子定的,自小便由不得人選了,哪裏能說上開心呢。”

青月如何聰慧,便攏了攏細碎的鬢發,低了頭不再言語。慕寧輕搖折扇,又歎氣說:“我瞧著咱們圖海兄弟,怕是喜歡溫柔靜默的女子吧。”

圖海將臉孔一板,嚴肅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談什麼喜歡不喜歡。”

一句話說得青月撲哧一笑,軟語嬌聲道:“圖海大哥果然是個木愣子,如此不解風情,我倒覺得瑩薌格格與你可堪配之了。”慕寧聞言不禁捧腹,道:“這普天之下,也唯有青月你這張利嘴,治得住圖海這塊木頭了!”

長街裏的風聲一陣陣地呼嘯,街邊零星幾點燈光灩灩,青月信步而走,心裏轉過了千百種心思。忽然對劉佳瑩薌懷了些許憐憫之情,綢繆束薪,三星在天⑴,而她所要嫁與的良人,卻未必是心係於她的。轉而念及自身,她與福臨的婚事雖也是命定,卻仿佛是眾裏尋他千百度的那個人,終於能夠遇見一般的歡喜,的確要比圖海和瑩薌有福得多。

遠遠望見一處燈火闌珊,連門前兩隻碩大燈籠亦氣派非凡,青月抬眼望去,已到了國賓館門前,便愈發落寞,垂頭不語。慕寧圖海微微一笑,稀疏的月光落在他年輕的麵容上,顯得分外英氣好看。他替青月推開閣門,說:“許久不曾對月飲酒了。”

月色凝白,照得夜色下萬物皆似輕籠薄紗,唯有一簇一簇的零星燈火分外耀眼。慕寧與青月相視一笑,俱是不勝欣喜。慕寧一收折扇,拍著圖海的肩頭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⑵,我們卻是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