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聞喜(2 / 2)

福臨見她不惱了,方歡喜笑道:“已經到了秋彌時分了,我已吩咐內務府整頓行裝,不日便前去要去木蘭圍場。”

話音甫落,吳良輔便進來躬身道:“啟稟皇上,景陽宮有喜了。”

青月心中掠過一絲心酸,然而念及恪妃,到底寬慰了些,脫口便道:“念錦有喜了?”

恪妃石念錦為吏部侍郎之女,乃宮中唯一漢人出身的妃嬪,福臨頗為重之。卻聽得吳良輔道:“回皇上的話,並非恪妃娘娘,乃是東配殿的陳答應有喜了。”

福臨隨口道:“可傳太醫看過了?”

吳良輔忙道:“回皇上,江清堯江大人已前去診脈,陳答應確有身孕近三月了。”

景陽宮地處鍾粹宮之東、永和宮之北,十分偏僻冷清,但清幽雅致,日光極佳。恪妃生性溫柔和婉,素喜清淨,亦喜景陽宮無人滋擾。東側的靜觀齋裏便住著陳答應,她出身不高,相貌亦非佳麗,但性情柔順,頗有一番小家碧玉之態。

帝後攜手而至時,陳答應正倚在蕎麥芯的錦緞軟枕上休息,見勢便要起身行禮,福臨忙擺手道:“你既有了身孕,安穩躺著便是。”又細問了江清堯安胎之事,吩咐賞了人參、靈芝、阿膠、燕窩等補身之物。

陳答應不甚得寵,一朝有了身孕,也懵懂不知,霎時得了這翻天的喜悅,又驚又喜,竟不知如何自處。福臨見她一副小兒女情態,不禁生了些憐惜,囑咐了她好生保養,便攜著青月離開了。

那秋日裏濕潤的氣息彌漫在周遭,似乎連眼睛裏也蒙上了一層淚意。青月纖細的手如薄胎瓷般冰冷易碎,有著凝白似玉的光潔,被他溫暖寬厚的大手緊緊握住,漸生了一分溫暖之意。

“旁人有了幾個孩子都不重要,”福臨溫柔似春風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隻等著咱們的孩子。”

翌日六宮妃嬪齊聚禦花園共賞秋景,青月獨獨賜了巴常在與陳答應之座,又道:“不日便要前去木蘭秋彌了,皇上有意帶恭妃與端妃前去,本宮已經知會了內務府打點行裝。”

恭妃和端妃便屈膝行禮道:“多謝皇後娘娘。”

卻聽得萬花叢中一把嬌俏女聲道:“恪妃娘娘也是一宮主位,何以皇上隻攜了端妃娘娘與恭妃娘娘去?”

青月聞聲而望,正是福臨新封的雲貴人,正反手拈著一朵開得極盛的芍藥細細玩賞。雲貴人鈕祜祿氏出身頗高,又是選秀時恭妃舉薦入宮的,於庶妃中十分得寵,自然生了驕矜的性子,連懷了身孕的陳答應和漢人出生的恪妃亦不放在眼裏。

恪妃生性最是溫和,聽了這一番話竟也不惱,依舊是一臉風輕雲淡的淺笑。夕顏卻不樂意道:“雲貴人這話便不對了,恭姐姐與端姐姐出身蒙古,騎射極佳,恪妃姐姐卻不懂得半點騎術,如何能去木蘭圍場呢?”

雲貴人立刻反唇相譏道:“夕顏格格也是蒙古出身的親王格格,何以皇上不帶你一同前去?”

福臨素待夕顏以兄妹之禮,算不得很好,即便前去木蘭秋彌,也不欲讓她隨扈。然而因著她出身顯貴,宮中妃嬪無不禮讓三分,夕顏雖尚年幼,但久居深宮,亦深知人心冷暖。雲貴人這一番話,卻逼得她雙頰緋紅,幾欲落淚。

青月不動神色地將夕顏掩到身後,對雲貴人冷淡道:“夕顏年幼,圍場雜亂,皇上特地吩咐了她在宮中休養,雲貴人也要與她認真麼?”

眾人見青月黛眉緊鎖,已生不悅之色,亦不敢多言,鈕祜祿氏卻毫無察覺般,對著恭妃頗為諂媚道:“臣妾說的是實話,可見後宮諸人,皇上最疼的還是恭妃姐姐與端妃姐姐呢。”

恪妃修長纖細的眉不禁微微一蹙,青月見得雲貴人不可一世的驕矜模樣,像極了當日沉香亭內的恭妃,不禁拍案而起,怒道:“雲貴人如此深諳皇意,本宮便賜你獨居啟祥宮偏殿,無旨不得出,待到皇上與本宮秋彌而歸,再行處置!”

雲貴人一張粉臉漲得赤紅,驚愕不已,猶自嚷道:“臣妾不服——”身旁幾位庶妃忙拉著她跪下求情,青月卻冷冷道:“誰若求情,本宮便按連坐論處。”

說罷便起身離去,轉首間卻瞥得雲貴人怨妒而刻毒的眼神,如毒蛇般蜿蜒在青月姣好的麵龐上。青月已然攜著夕顏離開,背對著雲貴人高聲道:“你這雙眼睛若不想要了,便盡管往本宮身上放。”

雲貴人恨極,卻也怕極,終究是下跪伏地道:“臣妾知錯,恭送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