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別逞強了,我不相信你不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外麵的世界就算虛偽無情,也肯定比這間暗無天日的破屋好。」

「你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救出去,要是驚動了府裏的仆役,到時連你也逃不了。」他出言嚇唬她。

「你說的沒錯,有什麼方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你救出來呢?」她沒被嚇到,反而更絞盡腦汁地想如何救他的方法,甚至握拳試著敲擊木板。

「你在幹什麼?」

「這些木板好象沒有我想象中的堅硬耶!可能是經過了五年的日曬雨淋,木板的質地已經變得很鬆脆了。」她驚喜地告訴他這個發現。

「那又怎樣?」

善月沒有回答他,徑自四處尋找適合敲擊的東西,當她看見牆角邊倒著一支沒有柄的鐵鋤時,立即驚喜地撿拾起來,放在手中試了一試。雖然鐵鋤已經生鏽了,但是重量足夠敲破木板。

她舉起來,試著用五成的力量猛敲橫釘在門上的木板,果然如她預料的,木板很容易就被她敲破了一個大洞。

「太好了,木板破了!」她驚喜地繼續敲。

「你走你的,用不著多管閑事--」男子在敲擊聲中大喊。

「你別怕,不是每個人都會傷害你的,至少我就不會呀--」一片片木板在善月手下成了殘破的木屑。

「沒有人能傷害得了我,是我自己根本不想離開這裏,你別再敲了!」

當幾塊大木板重重震落,善月發出開心的叫喊。

「行了行了!看哪!你已經可以出來了!」

她興奮地繼續將木板一片片敲破,直到整扇門都露出來以後,看見門上閂著一把很大的鎖,但是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時間,鎖已經鏽得相當厲害了,她隻拿鐵鋤用力敲兩下,鎖便應聲斷落。

善月使勁推開門,五年來,這扇門首次開啟,在寂靜的深夜中發出了剌耳尖銳的聲音。

「我把門打開了,你可以出來了!」她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之情,對著黑暗的屋內四處張望,可是除了聽見黑暗中傳出沉重、微亂的呼息聲以外,根本什麼也看不見。「喂,你在哪裏?快出來呀!」

「我說過我不想出去,你難道聽不懂嗎?」水晶般悅耳的嗓音冷冷地從黑暗的角落裏傳出來,隱隱微顫。

「你一定是被關太久了,對外麵的世界產生畏怯才會說出這種自欺欺人的話。反正不管你怎麼說都沒用,既然門已經打開了,我就一定要帶你離開這裏!」善月堅定地往黑暗中走去。

「別過來!我的模樣太久沒打理了,可能會嚇到你……」戒慎猶疑的聲音急切地阻止著。

「被關了五年的人,模樣當然好看不到哪兒去,我現在心裏有準備了就不會被你嚇到,快點出來吧!」善月輕聲誘導。

男子在黑暗中深吸幾口氣。

「外麵的光,讓我的眼睛很痛。」由於太久沒有見到光了,即使是屋外照進來的淡淡月光,都令他刺眼得幾乎睜不開眼睛。

「一定是太久沒見光了,眼睛需要時間慢慢適應。我這兒有手絹,你先把眼睛遮起來。」她怞出繡帕,伸長手遞出去。

等了好半晌,才從黑暗中慢慢伸出一隻手將繡帕接過去,隻不過剎那間的一瞥,善月不由自主地倒怞一口冷氣。

那是一雙好蒼白、好蒼白的手,指甲未經修剪,長到了至少有一寸多長,乍看之下,倒像極了妖魔之手。

「你既然看見王府將遇禍事,為什麼一開始不想辦法讓人警告王爺呢?」善月喘口氣,試著用說話的方式轉移他一些注意力,好減輕他心理上對走出習慣的黑暗所產生的不安。

「你以為我不想嗎?」男子冷漠地淡笑。「所有接近我的人因為怕被我說的話克死,全部用棉布把耳朵塞起來了,每個人都害怕聽見我的聲音,也不想和我說話,你覺得我有多少機會可以發出警告?」

「但是……你不是在被關起來以前就知道王府會遭此厄運嗎?」

「在那之前我才十五歲,關心的都隻是至親的健康安危,但是大哥、小弟的死……」他驀然頓住,不再往不說。

屋內太黑了,善月雖然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卻可以深深感受到手足之死帶給他的傷痛。

「就算我告訴大家王府即將發生慘劇,也不會有人肯相信我,又何必多此一舉。」他的嗓音又回複了冷冽淡漠。「反正,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所說的話就是即將會發生的事實,而都認為我是惡意出言詛咒人死的,我雖想救人,但那個人卻認定我就是要害他,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男子的語氣寒淡如水,但善月卻聽得心酸莫名。

「我相信你。」她由衷地對黑暗中的他說。

男子一徑沉默。

「來吧。」她耐心等他從黑暗中走出來。

終於,她看見一雙長腿慢慢移進淡淡的月色下,然後漸漸看見上半身,直到男子的容貌出現在月光中。

善月霎時失了神,原以為會看見一個全身骯髒不堪的可怕男人,但是這男子雖然頭發髒亂了些、衣衫陳舊了些、下顎長著不太濃密的雜亂胡髭,雙眼上還蒙著手絹,仍然掩不住他極為年輕絕俊的麵部輪廓,以及渾身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謎一樣的氣質。

「你……看起來還好,不嚇人,真的……」她想讓他放心,可是不知為何,話說得語無輪次。

「多謝你的安慰。」他不以為然地勾起唇角。

善月終於知道他是用什麼方式冷笑了,那種冷冷的微笑出現在他薄薄的嘴唇上時,竟然別有一種勾魂攝魄的魅惑力,她很慶幸他此刻蒙著雙眼,看不見她臉上無法克製的緋紅。

「走吧。」善月刻意避開視線,呼息被悄悄打亂了。

他往前跨步,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

「小心!我扶你。」善月急忙扶住他的手臂。

一觸到善月的手,男子震了一震,臉上忽然出現難以置信的表情。

「怎麼了?」和他靠得太近,善月的心跳更亂,差點咬到舌頭。

「沒什麼。」他的臉色很快回複平靜。「你有地方可去嗎?」

「沒有。」雖然京城裏還有阿瑪和額娘,但是她沒有勇氣帶著一個不知是何來曆的人去投靠他們。「你呢?你有沒有親人可以投靠?」

「沒有。」

「那……怎麼辦?」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她一時還無法厘清混亂的思緒。「不管這麼多了,先離開這裏再說。」

善月扶著他慢慢走出去,瞥見他的一雙手,忍不住笑了笑。「喂,離開這裏以後,我幫你剪指甲。」

男子的唇角露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我叫弼爾雅。」

「呃?」善月看見他淡淡的笑容多了幾分善意,又莫名地臉紅了。「弼、爾,雅,很不錯的名字。」

「我阿瑪取的。」

「你阿瑪是誰?能去投靠他嗎?」她眼中閃現一絲希望。

「不能。」他的聲音裏不禁流露出一絲哀傷。「他就快要死了。」

「啊?怎麼會呢?」善月呆掉。

「我阿瑪就是順承郡王爺。」

他平靜的一句話對善月而言宛如石破天驚。

「什麼?!你阿瑪、你阿瑪……那你、你是……」她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我是順承郡王爺的二子,弼爾雅貝勒。」

善月被他的話嚇得目瞪口呆,整個人受驚過度,連怎麼呼吸都忘記了,呆滯得像尊木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