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緣故?」
「因為我也看不見我自己。」他曾經試過想看看自己的未來,但是看到的是迷霧一般的空白。
「你看不見你自己,所以看我是一片空白?這是為什麼?」她根本難以理解。
弼爾雅回以一記冷眼。
「因為你未來可能有段很長的時間會跟我關係密切,所以我可能因此看不見你的未來,這樣說清楚了嗎?」
「關係密切……」這四個字讓善月莫名地紅了臉,她垂眸恍恍然地盯著窗外街道出神,不明白為何這四個字會給她帶來飄飄然的喜悅。她倒有些希望他永遠都看不到她的未來,這樣就表示她這輩子都會與他「關係密切」了。
「去弄一壺茶來。」
弼爾雅淡淡的一句吩咐,立刻將她從甜美的幻想中拉了回來。
「我要西湖龍井。」他再加一句。
「我去問問店小二,不過不敢保證這間小客棧有沒有這種名貴的茶喔!」善月無奈地輕聲一歎。
這個人真的是……連喝個茶都要挑剔品味,不管做什麼也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可偏偏他就是有那種令人心悅誠服的魅力,至少她就無法拒絕他的「吩咐」。
等等!一輩子當侍候他的婢女,也算是跟他關係密切吧?不,如果是這樣的「關係密切」,她才不要!
就在她正要開門出去時,她聽見他低喚一聲。
「善月。」
她楞了一下,這好象是弼爾雅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從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由他口中喊出來會變得那麼好聽。
「快過來,還發什麼呆!」清冷的磁性嗓音多了幾分焦躁。
善月這才注意到他的神色有些異樣,忙快步走到他身邊。
「街角站著一對男女,他們是不是王府裏的人?你認得出來嗎?」他微側過身,指著樓下十字街道站著的一男一女。
善月定睛一瞧,嚇得魂兒都飛了。
「是雪燕跟王總管!」她慌得躲到他身後去。「他們是來找我們的嗎?一定沒錯,你跟我忽然間失蹤了,他們一定是來找我們的!」
弼爾雅不動聲色地看著雪燕和王總管並肩走進對街一間小客棧,看來他們是打算一間一間找人了。
「趁他們還沒找到這裏之前快走吧!」他拉著善月的手匆匆往外走。
「等一下!」善月拿起梳妝台上的小錢袋和新買的衣衫,隨便裹成一個包袱,立刻跟著弼爾雅急急往樓下衝去。
「掌櫃的,快算一算房錢。」她氣喘籲籲地靠在櫃台。
「姑娘和公子爺現在要走?夜深了,怎麼不過了夜再走呀?」掌櫃詫異地問。
「別廢話,房錢多少快算一算!」弼爾雅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好好好,您等等,我來算算……」掌櫃拿起大算盤搖了一搖。
「我們沒時間等你算了,一兩銀子夠嗎?」弼爾雅懶得跟他耗時間。
「夠夠夠,還有得找,一兩銀子夠住個三天了。」
「給一兩銀子,不用找了。」弼爾雅淡瞥善月一眼。
善月雖然覺得可惜,但還是掏出一兩銀子放在櫃台上。
掌櫃察言觀色,肯定了弼爾雅絕對是個貨真價實的公子爺,也認定了善月是侍候他的小丫鬢。
「後門在哪兒?」弼爾雅察覺對街有動靜。
「掀了那門簾往後走,有個小門就是了。」掌櫃堆著滿臉笑。
弼爾雅拉起善月的手直奔後門,出了客棧後門,是條幽暗偏僻的夾弄。
「往東?往西?」他垂眸低詢。
善月左顧右盼。
「往西。」她決定先離開京城,再作打算。
弼爾雅二話不說,牽著她的手朝西邊奔去。
這是弼爾雅第一次順從善月,善月滿心歡喜,緊緊牽住他的手,仿佛是追隨著心愛男子私奔般的心情,逃到天涯海角,都要患難與共。
她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一輪高掛的明月令她安心,因為它正散放著最明亮的月光,照亮她眼前幽暗的路。
沿著護城河一直向西,前方矗立著高大的城牆。
「再過去就是阜成門,等天亮城門開了,我們才能出去。」
善月累得氣喘籲籲,坐倒在城牆邊,一步也跑不動了。
弼爾雅在她身旁坐下,背靠著城牆緩緩調勻氣息。
「我們出得去嗎?萬一雪燕和王總管追上來了怎麼辦?」她緊張兮兮地說。
「等他們真的追上來了再說。」他隻想在天亮前抓緊時間小睡片刻。
「對了。」她忽然想到。「我阿瑪以前守過阜成門,那陣子常給阿瑪送飯,不知道現在那些守門的守兵會不會認出我來?萬一認出來怎麼辦?要是他們給阿瑪通風報信去,那麻煩可就大了!」
弼爾雅不理會她的喃喃自語,徑自閉目養神。
「我們該不該雇輛馬車出城呢?」她還在自問自答。「雇馬車好象很貴,雖然坐馬車出城比較不累,可是又得花上一筆銀子……唉,真麻煩,等出了城,找個安全的地方暫時住下,我可得好好想想有什麼賺錢的法子……」
「你能不能安靜一點兒?」他終於受不了她的嘰嘰咕咕。
善月噤聲,委屈地抱緊懷中的包袱。很奇怪他為什麼好象凡事都不躁心,而她卻事事煩惱得要命。
弼爾雅左手輕捂著唇,微微打了個嗬欠。
「你想睡就睡,我來守夜。」善月大方得很。
「好,把腿放平。」他也老大不客氣。
善月依言把曲著的雙腿放平,隻見弼爾雅把她懷中的包袱放在她大腿上,輕拍了拍,以包袱當枕,優閑地仰躺在她的腿上,合上疲憊的雙眼。
一瞬間,善月的腦袋空白了片刻,心跳突然變快、變沉、變重,她沒想到他竟然直接躺在她腿上睡覺,雖然兩人之間還隔著一個包袱,但是這種親密的姿勢,就足以令她心蕩神馳,難以喘息了。
在她緊張得快要窒息時,她發現弼爾雅居然很快就入睡了,而她卻像個傻瓜一樣,臉紅得幾乎快炸掉。
她渾身僵直地呆視他的睡容,熟睡時的他實在此清醒時候的他可愛多了。第一次看見他眉頭舒展放鬆開來,平時眼神冷漠空淡,閉上眼卻顯得無比溫柔,略帶孩子氣的睡容,讓她心中對他的憐愛泛濫得無邊無際。
麵對惶惶不可預知的未來,她非但無畏無法,反而覺得有他在身邊,她的心晴就特別平靜。
她怔怔地、專注地凝視著他,忍不住輕撫他的臉,不知道這樣恬淡的幸福能持續到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