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錘百煉的九紋秘殺,在她麵前竟然沒有絲毫用武之地!
晏清媚一聲冷笑,左手驟然一撤。右手揚出。
一股螺旋般的碧氣從她掌心發出,向那人麵門衝去。同時九紋菊猛向身後揮去。就算料敵不明,也絕不能讓她取了九紋菊花蕊去!
那人也不見有什麼動作,左手一抬,已將她的右手握住。那人的掌心中似是有股奇異的吸力,將晏清媚的真氣吸住,右手直指晏清媚的眉心。
“你敗了。”
她的指間,赫然有一枚九紋菊的花蕊。花蕊迫近晏清媚的眉心,花蕊最前端的柔芽,似乎在輕輕觸摸著她的肌膚。
晏清媚失聲道:“你……你什麼時候……”
那人淡淡道:“你方才演練九紋秘殺之時,有一枚花蕊飄落,恰好落入我的掌心。你有九紋秘殺,我卻有一招請君入甕。”
晏清媚臉色驟然青森。她千算萬算,沒有算出那人手中已經有了一枚花蕊,所以,她保護著九紋菊的所有努力,全都變成了破綻,被那人輕易擊破。
那人右手陡然一沉,一指彈出。
九紋菊立即爆散,十幾枚花蕊飄散空中,每一枚都像是情人彎彎的眼眸。
那人悠然道:“我可以殺你十幾次,每一次都用你最喜歡的花蕊。”
晏清媚忽然一笑。那人的挑釁並沒有激起她絲毫惱怒,卻是一笑。這一笑褪去了所有驕傲與威嚴,隻剩嫵媚,她細長的眼眸中像是要滴出水來一般,柔聲道:“你贏了。”
那人心神一凜,全身真氣幾乎是本能的激起。
晏清媚雙手猝然探出,反將那人雙手握住!
湖底雷鳴般的怒響聲響起,九條碧龍像是天崩地裂般衝天而起,帶起萬丈碧水,越過她們的身體,破空直上。森森碧色像是一塊巨大的琉璃一般,將天幕完全遮蔽。
又是一聲怒嘯,碧龍糾結,擁著滿湖碧水崩塌!
滿空碧光閃爍,龍氣炸開,化作無窮無盡的劍芒之陣。湖中每一滴水,似乎都成為了奪命的利劍!
那人猝然運力,但又哪裏掙脫得了晏清媚的掌握?她厲聲道:“鬆手!否則離得這麼近,你也未必能夠逃脫!”
晏清媚冷笑道:“那又怎樣?我就是要讓你知道,你永遠都破不了我這招九紋秘殺!”
她一聲清叱,九龍合一,將滿空碧水擠壓在一起,當頭劈落!
與此同時,她身子猛然向那人撞去。種種秘式絕學施展開來,向那人猛攻。她的雙手卻死死扣住那人,絕不放開半分!她的武功並非中原所學,狠辣詭異,雙手被縛,卻更能展所長。那人眼見碧光臨空,越來越近,知道這一招淩厲無比,急欲躲開,但被晏清媚纏住了,哪裏能逃得開?幾次運勁想要震開晏清媚的雙手,都被晏清媚以詭異的身法將力道消解。
終於,碧龍轟然暴落,狠狠砸在兩人身上。
兩人同時吐出一口鮮血,被狠狠砸入了湖底。九紋秘殺乃是千年奇招,威力豈是小可?晏清媚與那人雖然都是絕世高手,但也無法招架這一招的威力。衣衫碎裂,湖水迅速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晏清媚身子在水中宛如飛魚一般,翔舞回擊,發動了暴雨一般的攻擊。她深知,那人的水性絕對比不過她!因此,她的攻擊猛烈而狠辣,絕不讓那人浮出水麵!
等到那人胸中積氣用完,不得不浮出水麵之時,她一招就可取其性命!
她嫵媚的麵容上,露出一絲殘忍的冷笑。
那人幾招迫出,將晏清媚逼退,但見她身子如飛翔般劃過水下,借流水之力消解了大半的力道,緊接著逼水回擊,巧用水力,威力暴增了一倍不止。
那人不由皺起眉頭。她本有自信能夠勝得過晏清媚,但在水下,就沒有把握了。而晏清媚是絕對不可能放她出水的!
三招絕殺連番攻出,兩人在水底已劇鬥了一刻鍾,滿湖碧水,已被鮮血浸紅。那人隻覺雙手越來越沉重,真力急速消退,漸漸不能應付晏清媚又狠又迅的攻擊。
晏清媚嘴角的微笑越來越嫵媚,也越來越殘忍。
她嚐到了血。
那人的鮮血,在水底綻開的一朵朵妖豔之花,讓她徹底興奮起來。她心底升起了一陣渴望,要將滿湖碧波化為利刃,將她的敵人寸寸淩遲。
她要將那人的血,那人的肉,那人的靈魂,那人的驕傲,那人的高華,全部揉碎。
兩人勁氣逼起的雪浪在水底翻湧著,互相追逐,又互相躲閃,尋找著對方每一絲罅隙,發動著無情的攻擊。
每一瞬,都遊走在生死邊緣。
晏清媚能感受到,對手的真氣在一絲一絲耗盡。她知道自己已掌控了一切。隻需再多加一分力,多靠近她的命脈。隻需在最致命的點上,再施加一點壓力。
如果不是在水下,晏清媚一定會笑出聲來。
她甚至能預見到,那人死亡前的眸子。
痛苦不過是一瞬,此後便永遠是寧靜。
那高高挽起的雲髻將披散而下,化作在水中沉浮的墨色之花,簇擁著已死去的蒼白的容顏。
這是何等完美。
就在此時,那人雙手猛然一劃,在身前突然凝止。晏清媚就覺身邊的水流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吸住,帶著她的身體向那人身前狂奔而去。她大驚之下臨危不亂,順著這股水勢,九紋菊刺出,劍影如電,直刺那人的麵門。
那人雙手不知怎地一合,就將九紋菊奪了過去。
晏清媚又是一驚,但這又怎樣?她身子遊魚一般從那人身邊滑過,驅動水流為劍,將那人緊緊困住。
猛然,九道碧光自那人手中發出,迅捷無倫地射入了湖水中。一陣蒼茫的雷霆聲響起,碧光炸開,化成九條無比巨大的龍形,帶著滿湖碧水,破空飛去。
晏清媚驚駭地張大了美眸,無法置信地看著九紋秘殺自此人手中施展出來——幾乎跟她所施展的一模一樣。
湖水被龍形化成的螺旋拘束著,轟然淩空,整座湖的水都被帶了起來,橫飛到了十幾丈的高處。晏清媚倏然發現,此人施展的,並非正宗的九紋秘殺,因為碧龍在騰空的一瞬間,就無法維持龍形,連環炸了開來。
但,顯然,那人所爭取的,隻不過是湖水升空的那一瞬。湖水升空,她便不在水中。隻一瞬間,黑裳飛舞,那人已閃上湖岸。漫天湖水在她身後崩摧隕落。
這一招雖然強大,但卻不足以掙脫九紋秘殺的束縛。如果晏清媚不管她出什麼招數,全心全意狂攻,那人絕無法從水底逃脫。但恰恰因為,對方施展出了這一招她族千年秘傳的絕學,讓她一時間無比錯愕,必殺之勢微微一頓,才讓對方有了逃脫之機。
九紋秘殺,最大的破綻,果然還是一個“秘”字麼?
湖水落下,淋了晏清媚滿身。
冰冷。
她緩緩從湖水中升起,就見那人矗立在水岸上,亦冷冷地看著她。
兩人渾身都已濕透,鮮血的汙跡沾染在破碎的衣衫上,淩亂不堪。但兩人的儀態卻仍然那麼高華,似乎方才那場惡鬥,無法損傷她們的美麗。
緩緩地,晏清媚手中綻開一朵新的九紋菊。
那人眸中鋒芒一閃,手指輕彈。
一道淩厲的劍芒劈空閃過,在兩人正中間劃落。湖水暴起,被這道劍芒激起一道兩丈多高的水牆,轟然爆炸之聲不息不止,一直響了一刻多鍾。
這是警告,在警告晏清媚,如果她還想纏鬥,就一定要有必死的覺悟。
晏清媚低頭,一瓣一瓣理著九紋菊的花朵,靜候著爆響平息。
劍芒消散,湖水寧靜。她忽然溫柔一笑。
這一笑讓她充滿了風情。
“春水劍法?”
“我知道你是誰了。”
她的眉毛輕輕彎了起來,就像是新月一般。若不是身上的傷還在刺痛,那人幾疑她是在跟一位閨中好友閑談。
“如果你是位男子,我會認為你是華音閣主。如果你很老,我必定猜你是傳言天下第一的尹痕波。但你是如此年輕,又生得如此美……”
她看了一眼那人因衣衫破亂而露出的如雪肌膚,笑容更加明媚。
“所以你隻能是一個人。姬雲裳。你就是姬雲裳。”
那人冷冷一笑,道:“那又怎樣?”
晏清媚嫵媚一笑,踏波向姬雲裳走去。
“你若是姬雲裳,那就永遠不會是我的敵人。因為我有求於你。”
她的笑容沒有改變,但笑容中的含義卻更加複雜起來,有些魅惑,有些挑逗,宛如與情人戲語:
“普天之下,隻有你才能助我完成此事。你若肯答應我,我什麼事都肯答應你。”
這些話不免有些輕佻,隻因她知道,姬雲裳無法對她有什麼過分的要求。如果姬雲裳是男人,也許他們會發生些什麼。但,她也是女子,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於是這挑逗便成了挑釁。
姬雲裳皺起眉頭,這本應該是一件值得生氣的事,但看著晏清湄的笑容,她忽然發覺自己竟不知道該不該發火。
這個笑得又嫵媚又天真的女子,褪去了鋒芒,也不過花信年華的少女,沒有絲毫的危險。和方才持九紋菊與她生死大戰的絕頂高手,仿佛完全不是一個人。
晏清湄依舊在向她走來,走得如此之近,以至於她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氣息。姬雲裳突然想起來,剛才她們在水下的時候,也曾靠得如此的近,她甚至能感到對方微涼的肌膚。
姬雲裳的心竟然有些亂,她一聲輕喝:“站住!”匆匆將目光挪開。此刻,她寧願麵對的是一招九紋秘殺,而不是那雙新月一般的眸子。
晏清湄止步,微微抬頭,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似乎在嘲笑她剛才的慌亂:“你害怕我?”
姬雲裳眉頭皺起,似是終於被晏清媚輕佻的挑逗激怒:“你求我什麼?”
晏清湄展顏微笑,麵容卻猛然一肅:“我求你帶我進華音閣一趟!”
姬雲裳麵容一冷:“華音閣?你進華音閣做什麼?”
晏清媚:“青鳥。我要見青鳥。”
“傳說西昆侖山上的神之末裔青鳥族擁有不可思議的預言能力,能夠洞見未來,無一遺漏。但千年前的一場浩劫,青鳥族幾乎全族覆滅,隻剩下了三隻。一隻居於扶桑國的伊勢神宮中,一隻被華音閣主豢養在閣內。我想要進華音閣,見青鳥星漣,問她一件事情。”
晏清媚眸中閃過一陣興奮之色,輕輕拾起姬雲裳之手,柔聲道:“你是華音閣仲君,盡知閣中之秘,必然知道星漣在哪裏。你我武功又這麼高,趁著個月黑風高之夜溜進去,必定沒人能夠發覺。好不好?”
她注視著她,臉上是淡淡的笑意,仿佛她麵前的,不是一個初次謀麵的陌生人,而是一位相知多年的好友。
這本來是一件突兀的事,偏偏她做來卻是如此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