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丸很乖覺地在虯髯客身邊坐下,然後,他看到了極為妖異的一幕。
離此處最近的七名中原人被蘭丸的叫聲驚動,追了過來。他們的腳步驚起了在森林枯葉中棲息的枯蝶與鳴蟲,發出一陣唧唧吱吱的怪啼。聽上去格外荒涼。雖然這七人的領隊已被殺,是倉促間湊成的劍陣,但他們全是武當、峨眉的二代弟子,戰鬥力依然頗為不俗。
但突然之間,他們的頭顱猛然飛起,而七具身子仍然在向前狂奔。
鮮血,如同節日的焰火般從脖腔裏狂湧而出。而那七顆頭顱,卻並不墜落,反而詭異地懸停在空中,一動不動。七人麵上的表情栩栩如生,有的震驚,有的恐懼,有的焦慮,有的惶然不知所措。就像是荒郊野寺裏的雕像,凝止在死去的一瞬。
遠方傳來幾聲夜鳥的哀啼,真正的殺戮,終於拉開了序幕。
蘭丸驚訝地張大嘴巴,半天合不攏。真武劍陣的威力,他早就見識過,就算是虯髯客,都無法短時間內攻破,但此時,七名武當峨眉的二代弟子卻妖異地猝死在一瞬間。漆黑的森林,仿佛化身為恐怖的煉獄。
蘭丸幾乎連呼吸都不敢用力。緩緩的,那些頭顱仿佛被無形的線操控,向空中飛起,越飛越高,最後竟向蘭丸搭好的木屋落去。蘭丸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如果他不是有完美傾向,造好木屋不及裝飾就睡進去。此時隻怕身上已堆滿了頭顱。一想到這裏,蘭丸就不禁全身顫抖。
虯髯客的目光深邃,緊緊盯著那些頭顱。顯然,他也沒看出凶手到底是誰,又是如何行凶的。在這個黑森林中,仿佛潛藏著一個神秘可怕的敵人,他的出手詭秘莫測,武功高深至極。連吳越王都沒有自信能夠擋下他的一擊。這個人,究竟是誰?
夜,長得就像是一生。虯髯客沒有摸清楚神秘人的底細,不敢隨便出手,而中原人的屍體,仍在不住增加。
沒有凶手,沒有征兆,突然之間,頭顱便拔空而起,熱血濺空。死亡人數,已經高達五十二人。上島來的正派武士,折損超過了三分之一。
恐懼,沉沉地壓在每個人心頭。夜,卻仍然很長、很長。
蘭丸鬱悶極了。溫暖的小木屋已成頭顱的墳場,不能睡覺,他的皮膚可怎麼辦?他仰天歎息一聲,又急忙捂住嘴。他可不敢驚動那個隱藏在森林中的神秘高手。雖然他並不情願,但虯髯客還是離開了。虯髯客並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他要主動出擊,尋找凶手。蘭丸隻好用隱身術躲在樹頂上,一動也不敢動。
露氣越來越重,粘在皮膚上,慢慢滑落,仿佛是一群不知名的黏蟲在身上不停爬行。好難受。蘭丸搖搖頭,這一路可真是苦差啊!他不由懷念起自己的團扇美酒,不由開始有些後悔。突然,他從樹上跳了起來!
因為,他看到了一件可怕至極的事情。
清寧道長吩咐縮小露營的圈子,命令僅剩的四個二代劍陣分成兩班,輪流守夜。不管黑暗中有什麼東西靠近,都隻用真武劍氣遠遠禦敵。果然,如此布置後安全了很多。大家難得地安睡了一個多時辰。
清寧道長卻不肯休息。森林妖異的幻影仍然藏在他腦中,讓他有些心神不寧。他禁不住向四周看了一眼,那些古樹靜靜地伏在陰影中,並沒有化成夢中的粗大筋節。他不禁啞然失笑。難道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突然,沉重的腳步聲自森林深處響起。清寧道長一驚,急忙示意守夜的十三人警惕起來。一股惡臭撲鼻而來,清寧道長急忙示意眾人屏住呼吸,以免中毒。腳步聲極其緩慢,從四麵八方將他們團團圍住,一聲聲逼近,仿佛踏在他們的心上。終於,一切聲響都靜止下來。森林中的夜色也更加濃重。宛如一攤化不開的死水。
清寧道長運起內功,方能看到一丈之外。他的臉色霍然變了。
這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隻剩下靈山狂呼的那個字——鬼!
靠近的人,身上穿著武當、峨眉的衣服,上麵染滿了暗紅的血跡。他們的行動僵硬笨拙,像是被拙劣手法操縱的木偶,正在一股神秘的意識驅動下,向生者一步步逼來。尤為可怕的是。他們都沒有頭顱,赫然竟是死在森林裏的那些無頭屍體!
清寧道長一聲清嘯,驚醒了所有睡著的人。大家慌亂地爬起,那些無頭屍體已經迫得很近了,他們扭曲的身體仿佛因嗅到活人的氣息而瘋狂,狂亂地向前撲著。弟子們忍不住驚呼出聲,掙紮著向後退去,誰也不敢靠近——白色的黏液不住從無頭僵屍身上的破洞中湧出,仿佛他們的身體正在迅速潰爛,成為惡魔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