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不會用唯一能殺死他的招術,一次次擊向他了。
再也不會像個小女孩一樣纏著他,一會見不到他就會哭了。
再也不會乖乖地坐在他的膝前,卻偏偏要像個大人一樣對他說話。
再也不會撩起簾子,探出頭,叫他一聲“哥哥”了。
他已失去了她,永遠失去了她。
他可以擁有整個世界,卻無法再擁有她,哪怕隻有一時、一刻、一日。
最後的溫暖,殘留在他的懷抱裏。就連這點溫暖,他也無法留住。
他抱著她,緩緩站了起來。
“心,就是罪嗎?”
“為什麼世人都有心,卻隻有你沒有?為什麼世人都有罪,卻隻有你沒有?”
“無罪的你死了,有罪的為何卻苟活著?”
“天要你死,我卻要有罪者盡死!”
他將小鸞輕輕放到天平的玉盤上。
一身嫁衣緩緩垂下來,將天空也染上血色。卓王孫輕輕抬手,將玉盤送了出去。小鸞靜靜地躺在玉盤上,仿佛一朵凋謝的花。
卓王孫袍袖一拂,離他最近的幽冥島人被他一把抓在手中,嘶的一聲輕響,他的內力透體而入,那人一聲慘叫,胸口就覺一陣刺痛,心髒猛然一聲沉重的跳動,竟然衝破胸膛,躍到了卓王孫手中。
卓王孫握著它,心髒還在他手中勃勃躍動著,帶著腥熱的溫度。他輕輕甩手,將心髒扔到天平的另一隻玉盤上。
小鸞的身體,裹在如雪的嫁衣中,緩緩下沉。
卓王孫環顧眾人,冷冷道:
“遙遠的西方有一個傳說,神在審判人的時候,就會將他們的心挖出,放在天平上。一頭是羽毛,一頭是心,用天平衡量哪一個更重。如果心重不過羽毛,那就表示這個人有罪。”
天平,在巨大的懸崖上傾斜,步小鸞慢慢下沉。
一顆心,當然壓不起她的重量。
卓王孫冷冷道:“你有罪。”
他的內力倏然一撤,那人驚恐的尖叫這才歇斯底裏地爆發出來,身體在同一時刻猛然爆散。
卓王孫卻閃電般飛到另一人身邊,一舉手,將他提了起來。
心,勃勃躍出了胸腔,被摔在玉盤上,濺開大片血花。天平,仍在緩緩傾斜。
“你有罪。”
又一個人爆炸成赤紅的血末,玉山被染成一片血紅,紛紛飛舞的,是淒豔的紅色之雪。
卓王孫的身形飛舞,宛如一隻青色的巨蝶,穿過紛揚的紅雪,一次次停棲在驚懼的人群中。而後,將鮮血與生命帶走,剜出心髒,扔到天平的另一端。
毫不猶豫,絕無憐惜。
沒有憤怒,沒有瘋狂,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仿佛就是末世的神祗,在審判著世人的命運。
“你有罪。”
“你有罪。”
驚恐,倏然蔓延。這些幽冥島人早已有了舍身的覺悟,但現在,他們的心卻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慌。魔王,在玉山頂上肆虐著,奪走每一個人的生命。他們,將以最悲慘的方式死去,永生都無法再進入輪回。
驚恐幾乎將他們的精神擊潰,他們忍不住尖銳地嘶嘯起來,狂亂地奪路而逃。
但巨大的玉石憑空飛起,將道路堵死。整座玉山都在淒厲地顫抖,仿佛亦畏懼於魔王的威嚴,隨時都會崩塌。
“你有罪。”
“你有罪。”
心髒,從破碎的胸腔剜出,飛舞在玉山之頂,在玉盤上堆起高高的一疊,宛如一座猙獰的山丘。猩紅的血泉湧出,將大地染成血海。山風吹過,透著濃濃的血腥之氣,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本為觀音修行的珞珈之山,已化為赤紅的煉獄。
魔王的殺戮,像是無終無結的夢魘,永在淩遲。
小鸞的身體簇擁在血色嫁衣中,緩緩下沉。
仿佛,天平亦在這一刻被魔王詛咒,無論放上多少顆人心,這座天平,都永遠不會被壓起。
若連她也有罪,就讓整個世界為她殉葬罷。
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了過來:
“沒有用的。”
卓王孫猝然回首。
秋璿隔著血紅的落雪,靜靜望著他,眸中有淡淡的哀傷。
卓王孫垂手,猩紅的血沿著他的衣袖滴落。
他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莫非你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罪?”
秋璿搖了搖頭:“知道嗎?天平並不在這座山上,而在你心中。它稱量的不是罪孽,而是你心中的份量。”
“隻有你心中的天平沉下去了,它才會平衡。所以,要想讓它平衡,就拿你最愛的人的心,放上去。隻有比小鸞還要珍愛的人的心,才會讓它平衡。”
她微笑:“那,就是我。”
卓王孫雙眸一寒:“你說什麼?”
秋璿淡淡笑了笑:“我在說,你最愛的人是我,隻有將我的心放上去,天平才會平衡。你想否認哪一句?”
卓王孫厲聲道:“你在求死!”
秋璿抬頭,逆著他的目光:“試試?”
說著,她緩緩拉開了自己的衣襟,微笑看著卓王孫。
一時間,卓王孫竟不能逼視她。
可,可小鸞已經死了。她為什麼不能死?
為什麼要擋住自己殺戮?是自己對她太過縱容了麼?才讓她仗著自己的愛,為所欲為麼?
卓王孫的麵容越來越冷,幾乎令這座玉山化為冰雪。
“你,在,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