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朵老師!”我大聲喊,她轉頭,用左手拍拍胸脯,驚甫未定地說:“你進來不知道敲門嗎?”
“敲了。”我撒謊。
“哦,對不起,可能我沒聽見。”她的臉竟有一絲微紅,看上去真是可愛極了。
我把作文本從身後拿出來,遞給她。
她接過,問我說:“你為什麼要做抄襲這種無聊的事呢?”
“因為你的作文題目實在太土。”我說。
她對我蓄意已久的挑釁壓根不介意。而是微笑著說:“難道這就是你抄襲的借口?”
“說對了一半。”我答。
“哦?”她好奇地問,“那還有一半呢?”
“你猜。”丟下這兩個字,我倉惶而逃。
快步走出她的辦公室,秋天的午後的陽光照得我睜不開眼睛。我真怕自己再呆下去一秒鍾,就會情不自禁地說出一些萬萬不能說的屁話來,然後被她一巴掌扇到外星球去。
可是這能怪我麼,怪隻怪她太美好,美好到簡直可以把我字典裏那個叫“控製”的詞完全刪除掉。
是的是的是的是的,我必須承認的是,因為她,我沒法控製我自己。
周末我終於見到那輛傳說中的路虎和那個傳說中的帥哥。那天我在宿舍裏逗留的時間有點長,到校門口的時候已經快七點鍾,我看的那一幕是她差不多是被強行綁架到了車上,然後那個男的隨後坐上了車,車子開走了。
鬼使神差,我攔了一輛車跟著他們。
帥哥一直用背影對著我,因此我沒看清他的樣子。但光從她的表情以及她跟他掙紮時的樣子,我就能看出她對上他車的極不樂意。我坐在出租車上,大書包像塊大石頭壓得我心頭堵得慌。想到她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或者有可能被人欺負,我就覺得心裏像被火燒一樣的痛。大約二十分鍾後,路虎拐進了一個小區,而出租車進不去,我隻好付帳下了車,呆呆地站在小區門口思考何去何從。
十分鍾後我晃進了小區,很快我就找到了那輛車,它停在24號樓的樓下,黑色的車身在黃昏臨暗的暮色下閃著尊貴的光茫。毫無疑問,這是一輛趾高氣揚的車,像一匹很難馴服的藏獒,毫無疑問,這輛車的主人是一個趾高氣揚的人。我挨著這輛車想了一會兒:我是不是該製造點小麻煩?比如猛地踢那輛車一下,當警報器的聲音響徹雲宵的時候,搞不好她就會下來,我可以順便和她搭搭訕,如果她正好沒事,我們還可以去仙蹤林喝杯茶聊聊人生或者是我那些看似狗屁不通但實際充滿了內涵和思想的作文,就在我進行著無邊無際同時也無聊透頂的臆想的時候她忽然從樓道裏走了出來,她走得飛快,像是在逃跑。看到我,她停了一下腳步,顯然吃了一大驚。
其實我也吃驚,但我故作鎮靜地說:“老師好。”
“你好。”她試圖微笑,但傻子都看得出,她剛剛哭過,因為她的眼睛又腫又紅。
我大聲對她撒謊:“我小姨家住這個小區。”說完了才發現人家根本沒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裏,簡直此地無銀三百兩,又傻又天真!
“哦。”她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低頭朝小區外走去。我跟著她,為了不讓她發現,我把腳步放得很輕,好在她一直都沒有回頭看過一眼。奇怪的是出了小區她一直沒打車,而是悶著頭往東邊走去,她走得真的太快了,要跟上她還需要費點力氣。在一個紅綠燈的路口,她不得已停下了腳步,我剛接近她的背影,來不及收回腳步,就聽見她頭也不回地大聲說道:“是個男人就別跟著我!”
我沒吱聲。
她猛然轉頭,發現是我。臉在刹那間變得通紅。
顯然,她把我當成了別人。
“我回家。”吐出這三個字,我裝作一臉無辜地看著她,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氣氛不算融洽。
她回頭衝過了馬路,我繼續跟著。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我還跟在她身後,總之她沒有再回頭,而是一直一直走到了小河邊,坐到了河邊那把舊得不像話的木椅子上。椅子可能會有些髒,但她並不介意,甚至沒拿出紙巾來擦一下,這多少讓我有些詫異。這是深秋,她穿了一件淺粉色的衛衣,牛仔褲。從背影看,和我們學校那些女生相差無異。興許是覺得冷,她把帽子拉起來蓋住了她的頭。這個動作讓我更安心,因為帽子擋住了她眼角的餘光,她發現我的可能性又少了百分之六十六點六。我靠在樹上,隔了幾十米的距離遠遠地看著她,希望時間就此永遠停住,明日永遠不必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