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2 / 3)

如果光是這些,也就算了,繼母對孩子沒感情,父親對孩子心存內疚卻無能為力,全天下差不多此類故事都是一模一樣的,我沒什麼接受不了的。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是有一次她從我的床底下搜出我的髒襪子和髒內褲,(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它們是什麼時候掉在地上的,甚至有一段時間我找了它們很久都沒找到。)而她,沒有替我洗掉就算了,還用一隻衣架挑著它們,筆直地走到我爸的麵前,不說話隻搖頭,像抓住了我犯下的滔天罪行般痛心疾首的同時卻也控製不住的洋洋得意。直到我衝了過去,把它們搶了下來扔進了洗衣機這件事才算告一個段落。關於一個少年的自尊心,我想她不會懂,正因為不懂,所以她才會做出比我忘掉髒衣服還要不恥的事。也許她說得對,這麼多年,她董佳蕾不欠我什麼,因為她不是我的什麼人無所謂欠與不欠。但我的怨恨也絕不是憑空而起,日複一日,它們在我心裏滋生繁衍,早已經變成了參天大樹,隻不過生活教會我把它藏到了其它人看不到的地方而已。

痛苦讓人成長,如果這是命運給我的饋贈,我想我會欣然接受,並好好珍惜。

這是初中二年級的時候我曾經寫在作文上的一句話,那篇作文讓我得了一個大獎,拿到了一千塊錢的獎金和一個金燦燦的獎牌。還被一家文學刊物封以“文學新人”的稱號。在我漫長的十七歲裏,收獲的榮譽並不多。但我希望我的這些少有的亮點,可以被一個人所了解,這樣我在她的心裏,才會有那麼一丁點兒特別的吧。

胡思亂想中,我到站了。我邊下車邊琢磨著一會兒到學校吃點啥填飽肚子,忽然看到於池子,她背了個五彩的大書包,穿著一件深藍色的薄棉外套,上麵有很大很大的各種熱帶魚類,這讓她看上去很像一個魚缸,而且我很擔心這些魚遊在它這樣的魚缸裏,會窒息而死。

她好像早就等在那裏,知道我這個時間會出現在校門口一樣。看到我以後,她像安上了彈簧一樣自動彈到我麵前,把一紙袋冒著香氣和熱氣的麥當勞遞到我的鼻尖,對我說:“我媽非要我帶給你的,煩都煩死了!”

這還真是雪中送炭啊,天知道我正餓得前胸貼後背!於是我毫不客氣地接過,取出漢堡就開始大嚼起來。

“有時候我真懷疑我媽是你親媽是我後媽,”於池子跟在我後麵說,“她讓你下周末去我家,她給你燒紅燒排骨和糖醋魚。可是我這周回去你知道我吃啥了麼,一種由各種豆子和很少的米飯組成的雜糧飯!吃了兩天!她還嫌我臉圓,號稱要給我減肥瘦臉,你說天下有這種媽麼?”

不明白為什麼女人說起話來,都喜歡這樣上氣不接下氣一扯一大通,從來不管聽的人耳朵受得了受不了。

當然她除外,她的氣質太過特別,不需任何言語就能吸引眾人的目光。

怎麼辦?!為什麼我心裏來來去去都是她。

“喂!”於池子忽然拉我一把,大驚小怪地喊,“你衣服上是什麼啊?”

我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隻見我袖子上有一大塊綠綠黃黃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啥,多半是剛才在公共汽車上不小心蹭上的。

“唔,真惡心!”於池子一隻手捂住鼻子,一隻手從書包裏掏出濕紙巾來替我用力地擦。從初一起她就這樣,樂此不疲地在我麵前扮演大媽的角色。我站在那裏大口大口啃著漢堡任由於池子一邊擦一邊數落我的時候就看到她穿著一件簡單的米色連身毛衣裙走來,毛衣裙上什麼圖案都沒有,非常寬鬆,最要命的是她還穿著白色的長襪配一雙天藍色的球鞋。即使是男生,我也知道這身打扮需要多大的基礎身材,首先白色的長襪就不是誰都能穿的了的,再者平底鞋,更加是對身材比例的一種挑戰。她就那樣遠遠地慢慢地邁著小步子走過來,像是一隻踩著湖水散步的鷺鷥,顯然把我和於池子這種相形之下隻能用猥瑣來形容的造型徹底斃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