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英露出一彎淺笑,遞上帕子,叫了聲“孔明”。
他接了帕子,邊擦了擦嘴,邊問:“放你回去,頭暈會說?自己躺著,胡思亂想,讓翠萍,老趙再聽你唉聲歎氣?”
“老趙那天的話讓他上心了”月英心想。於是說:“你別聽老趙胡說,我哪會唉聲歎氣,胡思亂想?”
“逞強!”諸葛亮留月英在身邊,就是要她把心裏的事說開,這樣她才能寬心,於是問:“你能不想‘不能奮飛’,不想‘胡迭而微’?”
吳飛一曲邶風,豈是無端唱歎?萬端愁緒,曲中盡現。那詞中的‘胡’字在吳飛心中,定是轉化成了自己這個胡姓人,不幸的遭遇讓他不得不更名改姓,弱如火螢,高飛不能。
‘胡迭而微,不能奮飛——既悲且哀’月英歎道,然後說出心中憂慮:“我怕師傅等了三十多年,卻等來這麼個結局,他老人家受不了。”她問,“孔明,能否不把吳飛做的那些事說給師傅聽?”
諸葛亮搖頭,說:“月英,你若真想讓師傅認回兒子,就必須將實情告知。不然,吳飛自己永遠都開不了口,此事便會橫亙於他們父子之間,讓吳飛覺得沒臉見父親。你想想,師傅好不容易找回了兒子,可兒子卻總是躲躲閃閃,師傅不明緣由,隻會認為是兒子依舊怨恨他這個父親,那豈不更傷心?”
“可師傅的脾氣,知道兒子做了這種事情,我怕他既不認兒子,也不願再留相府。”
他看她寸眉兩葉間,盡是愁意,便去握住她冰涼的手說:“月英,你別總憂心忡忡。吳飛會有機會將功補過,爹爹也會幫襯著讓珍兒和師傅親近。師傅他終會看在孫女的麵上,原諒兒子的。他們最終都會留在我們家。”
“將功補過,又給你出了難題一道。”月英歎道。
“不為難。”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定心,:“就算今天吳飛和師傅沒有這層關係,我也是這樣做。再者,你不是以德報怨,救了一個能助他將功補過的助手嗎?”
月英先是一愣,馬上回過神來,說:“你說那個叫他大哥的醫師?”
“恩。”諸葛亮點頭道:“陳秋平,今年二十一歲,九年前,還和老母在永安街上乞討為生,因無錢繳納所謂的‘安保費’,母子倆竟被當地惡霸當街毒打,差點沒命。幸而當時被吳飛所救。應是憐他與自己命運相似,從此吳飛便讓陳秋平一直跟著自己,待如親弟。吳飛對陳秋平而言,既是恩人,又是如父的大哥,忠心不二。”諸葛亮在調查吳飛時,早就將他身邊的這些人全都調查了個遍,特別是這個曾對月英痛下殺手的人,他更多關注了幾分。
“那他也是個可憐人。”月英感言。生於亂世之中,為了生存,為惡為善,有時候並不能自主。
“我會安排他和吳飛見上一麵,讓陳秋平留在漢中放鴿子吧。”諸葛亮眸色幽深如秋潭,轉而一眨,望向月英時,已明暖如春湖,他笑道:“月英,我這邊都安排好了。倒是你,身子若在不適,我們可回不了成都,我得學老趙,給你捕魚去。”
她莞爾:“我才不讓你有機會去捕魚呢。我答應孩子們要早日把爹爹帶回家。”
“好,把爹爹帶回家!”他邊重複邊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案旁做事,此刻,他胃裏,心裏都感到很暖。
她想伸手拉他再休息一會兒,欲拉欲放間,還是鬆了手,讓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