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睿……”
“我明白你是想勸我想開一點,你希望我還是以前的蕭景睿。但是豫津,這一點我真的做不到。對我來說,僅僅一夕之間,周圍已人事全非,既然一切都變了,我又怎麼可能不變?所以無論我願不願意,蕭景睿早已不是以前的蕭景睿,隻能讓你失望了。”
言豫津深深吸了一口氣,踏前一步,雙手用力握住了蕭景睿的肩頭,使勁搖了搖,一字一句道:“沒錯,我的確希望你還是以前的你。不過你既然做不到,那也沒關係。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反正你一直在變,從以前胖嘟嘟的小矮子,變成現在又高又俊;從安安靜靜不愛說話,變成會跟著謝弼一起吐我的槽。我不介意你繼續變下去,反正不管你怎麼變,你還是我那個獨一無二的朋友,咱們兩人的交情是不會變的!所以你給我聽著,不管你走到哪裏,一定要記住我這個朋友,要是你敢忘,我可絕對饒不了你,聽明白了嗎?”
他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聲音已有些喑啞,眼圈兒也已經發紅,按在蕭景睿肩頭的手,力度更是大到手指都捏得發疼。他這一番話並不長,但話中所蘊含的真摯、坦然和溫暖,誰也不會懷疑。蕭景睿低下頭,眼眶有些發潮,連旁觀的宇文念都忍不住轉過臉過,悄悄用指尖拭了拭眼角。
“好啦,現在你想去哪裏就去吧,反正以前你也到處跑的,隻是大楚遠了些,你要保重。”言豫津吸了吸鼻子,退後一步,“有事沒事的,記得寫信給我。”
蕭景睿嗯了一聲,抬起頭。兩人相互凝望著,都不約而同地努力露出了微笑,隻不過在彼此含笑的表情下,他們看到的卻都是無法掩蓋、無法稀釋的憂傷。
因為兩個年輕人心裏都明白,這一分別,不知何日才會再見。
太皇太後守喪期一過,連蒞陽長公主也會離京前往自己的封地,到時就算蕭景睿回梁,也很難再踏上帝都的土地。
他們二人出身相仿,年齡相近,性情相投,本以為可以一直這樣莫逆相交,本以為一定會有差不多的人生軌跡,誰知旦夕驚變,到如今眼睜睜天涯路遠。
即使是樂觀如言豫津,此時也不禁心中茫然。
“大哥,我們走吧?”宇文念揉著紅紅的眼睛走了過來,牽了牽兄長的袖子。
蕭景睿和言豫津同時抬起雙臂,緊緊擁抱了一下。
“你上馬吧,我看著你走。路上要小……”言豫津正強笑著說最後一句道別的話,語聲卻突然梗住,視線落在蕭景睿身後某個地方,表情有些古怪。
蕭景睿立刻察覺到,轉身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隻見十丈開外的地方,黎綱正腰身筆挺地站在路邊,見他回頭,立即舉手指向旁邊的小山坡。
其實在隨著黎綱的指引抬頭之前,蕭景睿就已經明白自己會看到誰,所以最初的一瞬間,他有些猶豫,但不過片刻之後,他還是坦然地抬起了雙眼。
半坡涼亭之上,梅長蘇憑欄而立,山風滿袖,雖然因為稍遠而看不清他麵上的細微表情,但那個姿勢卻清楚地表明,他是專門在此等候蕭景睿的。
“景睿……”言豫津有些擔心地叫了一聲。
蕭景睿定了定神,回頭淡淡地道:“他大概也是來送行的,我過去說兩句話。”
“我陪你一起……”這句衝口而出的話隻說了半句便停住了。聰明如言豫津,自然明白有些心結必須當事人自己去解,絕非旁人可以插手,所以最終,他也隻是退後了幾步,不再多言。
宇文念原本不太清楚蕭景睿與梅長蘇之間曾經的朋友關係,所以有些摸不清狀況,正上前想問上兩句,卻被言豫津一把抓住,拉了回來
蕭景睿這時已大踏步邁向涼亭,雖然臉色略白,但神態和步伐都很平穩。
“請坐。”梅長蘇微微笑著,提起石桌上的銀壺,斟好滿滿一杯清酒,遞了過去,“此去路途遙遠,杯酒餞行,願你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