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曆代名流話衡州(1 / 3)

人以地名,地以人顯。衡州這方神奇山水引來無數文人競折腰,曆史上不少文化大師矚目衡州這方文化沃土,築起一道獨特的探尋人文蹤跡和彰顯文化奧秘的風景線。

一、韓愈“開雲”看衡嶽

韓愈(768—824),唐代著名文學家,字退之,鄧州南陽(今屬河南南陽市)人,因祖籍昌黎(今河北通縣),世稱韓昌黎。唐德宗貞元八年(792)進士,曾任監察禦史,刑、吏部侍郎。韓愈為官耿直,為文雄奇。韓愈與柳宗元一道開創了古文運動,推動了唐宋散文的發展。他詩文頗有氣勢,筆力雄健,開“以文為詩”一代風氣,是司馬遷之後中國文學史上傑出的散文大家。

貞元十九年(803),關中大旱,餓殍遍野。時任監察禦史的韓愈憫恤民生,上疏德宗,請寬民徭,減免賦稅,反對宮市,得罪皇室和權貴,被貶為陽山(今廣東陽山縣)令。永貞元年(805),順宗即位,大赦天下。韓愈遇赦離開陽山,在湖南郴州待命三月。同年,憲宗登基,又議大赦,韓愈領命赴江陵府任法曹參軍。韓愈由郴州赴江陵途中,途經衡州,在耒陽拜謁了杜甫祠堂,寫下《題耒陽杜工部祠》;遊心儀已久的南嶽,寫有《謁衡嶽廟遂宿嶽寺題門樓》、《岣嶁山》、《別盈上人》、《祝融峰》、《望日台》等詩作,留下一段“精誠開雲”的佳話,讓世人品味到名山奇特風貌和名人的精誠情懷。

韓愈羈旅郴州時,耒陽是他首遊之地。韓愈對杜甫極為崇仰,在他的心中,杜甫堪稱“全美”的詩人,其詩其人無人可比擬。聽說杜甫客死耒江,韓愈借“偶客”湘南之際,專程拜謁了杜甫祠堂,以表自己的哀思。於是韓愈寫下這首情真意切的《題耒陽杜工部祠》:

何人鑿開混沌殼,二氣山來有清濁。

孕其清者為聖賢,鍾其濁者成愚樸。

英豪雖沒名猶嘉,不肖虛死如蓬麻。

榮華一旦世俗眼,忠孝萬古賢人牙。

有唐文物盛複全,名書史冊俱才賢。

中間詩筆誰清新,屈指都無四五人。

獨有工部稱全美,當日詩人無擬倫。

筆迫清風洗俗耳,心奪造化無陽春。

天光晴射洞庭秋,寒玉萬頃清光流。

我常愛慕如饑渴,不見其麵生同愁。

今春偶客耒陽路,淒慘去尋江上墓。

召朋特地跳煙蕪,路入溪村數百步。

招手借問騎牛兒,牧童指我祠堂處。

入門古屋三四間,草茅緣砌生無數。

寒竹珊珊搖晚風,野蔓層層纏庭戶。

升堂再拜心惻疣,心欲虔啟不成語。

一堆空土煙無裏,虛使詩人歎悲起。

怨聲千古寄西風,寒骨一夜沉秋水。

當時處處多白酒,牛炙如今家家有。

飲酒食炙今如此,何故常人無飽死?

子美當日稱才賢,聶侯見待誠非喜。

洎乎聖意再搜求,奸臣以此欺天子。

捉月走入千丈波,忠諫便成汩羅底。

固知天意有所存,三賢所歸同一水。

過客留詩千百人,佳詞繡句虛相美。

墳空飫死已傳聞,千古醜聲竟誰洗。

明時好古疾惡人,應以我意知終始。

這首詩可以看做是韓愈“以文為詩”的代表作,詩直白言情,口語抒意,表達了對詩聖杜甫的崇仰之情。開篇八句寫宇宙世界由清濁二氣氤氳而成。聖人為清氣而生,愚者為濁氣而成。英豪雖死猶生,世俗榮華如過眼煙雲。詩人以聖賢英豪在世間的崇高引出對杜甫的欣賞與讚美。“有唐”以下八句寫杜甫在詩壇無人“擬倫”的地位。盛唐文壇可謂之人才輩出,巨星閃爍,但詩風清新的屈指可數,而杜甫的詩堪稱“全美”,以其“筆迫清風”、“心奪造化”的詩才獨領“有唐”一代風騷。韓愈崇仰杜甫的心情溢於言表。接下去韓愈以大段詩句抒寫自己仰杜之情和描述尋墓情景。一路青草萋萋,一路心情淒然。遙想杜甫漂泊湘南,客死耒江,春景也蒙上一層淒綠的冷色。一路尋覓,在牧童的指引下,才找到一處祭祀杜甫的祠堂,祠堂無人照料,野蔓叢生。韓愈佇立空空如也的堂屋,想拜祭詩人卻心如刀割,讓杜甫的靈魂棲息如此之地,活著的與死去的都會泣聲悲歎。傳說杜甫耒江受阻,耒陽縣令聶侯專程送上酒肉,以解詩人旅途之困。病餓交加的詩人,飽食痛飲,暴病而卒。韓愈對此將信將疑。韓愈沒有停留在對詩人悲慘境遇的感歎上,而是筆鋒一轉,對陷害忠良的奸臣予以痛斥。進而由杜甫聯想到屈原,忠貞之人竟然“歸同一水”。這就是忠孝的結局?詩人不敢相信曆史竟是這樣寫成,字裏行間也流露著韓愈自己遭遇的不平,陟黜升沉,屢遭陷害,鬱積難抒,他決意不以人雲亦雲明善惡,而是以“我意”去辨曆史的“終結”。全詩句意深沉,情景互生,直白簡樸,卻又寓意深刻。

韓愈遊曆衡州所寫的詩作中,最為大氣的當是抒寫南嶽的詩篇。

韓愈久仰南嶽這座天下名山,順宗即位後他結束了二年多的貶謫生活,並調任江陵為官。這時他憤懣不平的心情多少得到一些慰藉。雖說沒有官複原職,但朝廷還是沒有忘記他。韓愈自然是帶著一種被壓抑已久的快樂去赴任的。一路上他是興致勃勃。這種興奮的心情伴隨著他踏上南嶽之旅。

韓愈一入南嶽便遇秋雨霏霏的天氣。雲鎖霧罩,南嶽群山淹沒在一片迷蒙雨氣之中。登山不便,遠望又難解心頭之癢。韓愈隻好暫住山下,以待明日雲開雨散。韓愈本來不信神靈,但他看山心切,便在嶽廟中燒起香來,求助嶽神為之開雲,讓他仔細觀賞南嶽的神奇。老天爺似乎為這位仕途坎坷的詩人的真誠之心所感動,果然在嶽廟的上空,雲開霧散,秋雨驟停,群峰兀現,青山頓出,一片雨後天晴的南嶽神奇景象裸露在詩人麵前。詩人情思泉湧,揮筆寫下《謁衡嶽廟遂宿嶽寺題門樓》一詩。詩曰:

五嶽祭秩皆三公,四方環鎮嵩當中。

火維地荒足妖怪,天假神柄專其雄。

噴雲泄霧藏半腹,雖有絕頂誰能窮?

我來正逢秋雨節,陰氣晦昧無清風。

潛心默禱若有應,豈非正直能感通?

須臾靜掃眾峰出,仰見突兀撐青空。

紫蓋連延接天柱,石廩騰擲堆祝融。

森然魄動下馬拜,鬆柏一徑趨靈宮。

粉牆丹柱動光彩,鬼物圖畫填青紅。

升階傴僂薦脯酒,欲以菲薄明其衷。

廟令老人識神意,睢盱偵伺能鞠躬。

手持杯珓導我擲,雲此最吉餘難同。

竄逐蠻荒幸不死,衣食才足甘長終。

侯王將相望久絕,神縱欲福難為功。

夜投佛寺上高閣,星月掩映雲朦朧。

猿鳴鍾動不知曙,杲杲寒日生於東。

這首寫南嶽的詩在韓詩中頗有特色,全詩寫景、敘事、抒情融為一體,全詩境界高闊,詩意超脫,詩人通過眺望南嶽諸峰、祭拜嶽神、占卜人生吉凶和投宿嶽廟及情景的抒寫,描繪南嶽神奇之美,抒寫了人生坎坷不平之誌。

開篇六句寫望嶽。起筆超凡拔俗,以南嶽的神奇來突出其在眾山中的崇高地位,點明遠道來訪的原因。在韓愈之前,杜甫也寫過《望嶽》,以仰慕的心情讚美過南嶽。唐代許多大詩人如陳子昂、張九齡、李白等都歌詠過南嶽,可見南嶽在唐代,早已是超拔眾山的天下名山了。韓愈慕名而來,當然要好好欣賞一番了。接下去“我來”八句寫登山。秋雨時節,來看山景,雨迷霧罩,一片迷蒙;詩人佇立在山前,默默祈禱,天人感應,精誠所至。就在詩人潛心默禱之際,豁然間,雲開雨霽,群峰從白茫茫一片雨霧中突兀而出,以其拔地而起的雄姿撐住天空,諸峰環立,環聳祝融,南嶽的雄奇、壯觀,眨眼間呈現在詩人眼前。南嶽的鬼斧神工令詩人感歎不已,衡嶽神奇,衡嶽有靈。韓愈認為是自己的至誠打動嶽神,引發下段祭神問天。接“森然”以下十四句寫謁廟,這是全詩的重心和寓意所在。詩人初遊南嶽,自然是要欣賞名山景色,但更重要的還是想通過祭神問天,申訴自己仕途坎坷無處傾吐、忠誠報國卻無人理解的壓抑情懷,因此在寫大廟中的所見所聞所感時,字裏行間滲透著壯誌難酬的情懷。最後四句寫夜宿佛寺,一覺醒來,又是一個秋日高照的早晨。全詩的結尾不是簡單的寫景,而是寓意詩人人生新的開始。

通觀全詩,寫景、敘事、抒情融為一體,景中含情,情中有景。景象闊大,氣勢非凡,肅穆中含有詼諧,仰慕中意含機趣,以曠達寫鬱悶,以神奇求明誌。

韓愈是帶著興致勃勃的心情來遊南嶽的。畢竟詩人在貶謫之後又能踏上北歸之途,這是值得慶幸的大事。因此南嶽也成了詩人借景抒情的絕好景象。韓愈在遊南嶽時,還寫下《岣嶁山神禹碑》、《遊祝融峰》、《望日台》、《別盈上人》等佳作。其中《遊祝融峰》一詩,景象奇妙,意境超拔。“祝融萬丈拔地起,欲見不見輕煙裏。山翁愛山不肯歸,愛山醉眼山根底。山童尋著不敢驚,沉吟為怕山翁嗔。夢回抖擻下山去,一逕蘿日鬆風清。”詩開篇不凡,大氣卓然。詩人沒有從諸峰環衛中去寫祝融之高,而是通過雲開霧散來突兀祝融峰雄奇之勢。煙雲籠罩時看不清祝融的真麵目,一旦煙雲飄散,祝融便以萬丈之勢兀立而現,其奇美壯麗之勢,令人眼界洞開,豁然開闊。詩人為我們打開一幅氣勢恢宏的畫麵,卻筆鋒一轉,讓人進入一個世外桃源的境界。遙想當年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詩人此時此地何嚐不是這種心境。山翁愛山樂不思歸,詩人借山翁暗喻自己,如果能“醉眠”南嶽山中,那倒是人生的一件樂事。韓愈畢竟不是“獨善其身”之人,他有“兼濟天下”的胸懷。從他以雄奇之筆寫南嶽雄奇之美的境界來看,隱含在情景之中的還是那種剪不斷的“達濟”天下的生命情結。

韓愈玩賞南嶽,還寫有一首奇妙的詩作《岣嶁山神禹碑》:“岣嶁山尖神禹碑,字青石赤形模奇。蝌蚪拳身薤葉披,鸞飄鳳泊拿虎螭。事嚴跡秘鬼莫窺,道人獨上偶見之。我來谘嗟涕漣洏,□□□□□□□千搜萬索何處有,森森綠樹猿猱悲。”留存的韓詩第8句已模糊不辨,但從全詩對神禹碑的描述來看,神禹碑早在唐代之前就已成為文人心中的神奇之觀了。南嶽乃為天下名山,不僅有獨美天下的自然景觀,更在於鍾秀華夏的人文奇觀。神禹碑是中國最早的一塊禹碑,是迷幻南嶽人文絢麗的奇觀之一。尋覓神秘的神禹碑,是吸引韓愈遊玩南嶽的一個重要原因。神禹碑又稱岣嶁碑,相傳夏禹治水時在衡山岣嶁峰所刻,徐靈期《衡山記》:“夏禹導水通瀆,刻石書名山之高。”酈道元《水經注》:“禹治洪水,血馬祭衡山,於是得金簡玉字之書。”神禹碑的原刻久湮未顯,到唐代時更顯其迷離神秘了。唐代南嶽已成為南禪祖源之地。唐天寶之後,南台寺禪師石頭希遷的徒弟水曇,在他的《禪林觀空錄》中記述他在岣嶁峰夜觀神禹碑的奇異景象。一夜,他看見火光燭天,四周山林崖石都變成紅色,這奇妙之光發自山頂。天亮後,他帶人上山,發現一石洞,洞壁有蝌蚪書,字大如拳,不可識,他斷為禹碑。水曇禪師的“發現”為禹碑增添了一種神秘,也為南嶽蒙上一層離奇的色彩。韓愈到南嶽是貞元年間,離天寶時間很近。韓愈想撩開其神秘麵紗,目睹其遠古的神奇。於是他到南嶽尋找這些神奇的去處。韓愈所言“岣嶁山”並非今人所謂“岣嶁峰”,而是泛指衡山,郭璞注《山海經》衡山句有“今衡山在衡陽湘南縣、南嶽也,俗謂之岣嶁山”。韓愈慕名而來,在南嶽山中“千搜萬索”卻沒有發現神禹碑,他隻能以傳聞中的“蝌蚪拳身”來形容神禹碑的離奇古風。無獨有偶,同為古文運動倡導者的劉禹錫也為南嶽神禹碑寫詩一首:“傳聞祝融峰,上有神禹銘。古石琅玕姿,秘文龍虎形。”可見南嶽神禹碑早已成為唐代文人心儀的一方神奇景觀。韓愈雖然沒有找到禹碑,但由於他的名氣太大了,對後世文人產生了更大的影響。

韓愈遊曆南嶽的時間雖然短暫,但在其人生中卻留下一段美好的“開雲”經曆,也為後世描繪了一幅奇美的南嶽風光圖。韓愈離開南嶽匆匆北上,他希望借南嶽“開雲”奇觀去實現自己人生的“開雲”之誌,寄望為朝廷驅散陰雲,一展平生之誌。遺憾的是仕途並非南嶽觀光,待他回到朝廷不久,因上諫反對迎佛骨開罪憲宗,於元和十四年(819),再貶潮州。後來宋代蘇東坡評說韓愈“精誠能開衡山之雲,而不能回憲宗之感”。世事滄桑,令人幾多感慨。

韓愈匆匆北歸,無奈又匆匆南下。南下途中,他再次駐足衡州,又在衡州留下許多膾炙人口的佳作。

二、杜甫生命的絕唱

杜甫(712—770),字子美,河南鞏縣人。杜甫是中國詩歌史上空絕千古的一代詩聖。杜甫生活在“盛世”中一個動蕩不安的時代。他一生仕進無門,生活坎坷貧困,不幸的人生卻造就了一代詩聖,“窮年憂黎元”的他用浸透了憂患和激情的筆觸,抒寫了民生的哀苦和民族的命運。在他人生的最後歲月,避亂湖南,他又把生命的絕唱留在衡州和湖湘大地,讓湘江漂流著永遠的懷想。

湖南是杜甫晚年的漂泊之地,也是他“窮年”的終身之所。杜甫流離湖南期間,曾三度抵臨衡陽,或遙望衡嶽,或寄情雁峰,或孤舟耒水,或羈旅衡州,留下生命中一段精典的絕唱。對於衡州,他有一種難以釋懷的生命情結,“萬裏衡陽雁,今年又北歸”(《歸雁》)。

杜甫一生創作了大量的詩作,存世至今的有1400餘首。他的詩風雄渾奔放、悲涼沉鬱,是曆史和文化的一麵鏡子。在他大量的詩作中,寫“嶽”的詩並不多。三山五嶽,曆來是詩人歌詠的對象。“嶽”為山之崇者,杜甫對天下崇高之山當然是心懷崇仰之情。然他寫“嶽”的詩歌分量卻極重。他寫過兩首《望嶽》詩,一首是寫東嶽泰山,一首是南嶽衡山,一東一南之間間隔了30多年光陰。一生的坎坷不改他對崇高的敬仰與向往。

杜甫在25歲時寫過一首《望嶽》: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唐玄宗天元二十四年(736),青春結伴的杜甫,躊躇滿誌,準備大展宏圖。他遊經泰山,被泰山壯麗景色所吸引。他以奔放的激情,描繪了泰山雄偉壯觀的氣勢,抒寫了青春的豪情和遠大的抱負。這時的杜甫青春意發,想一展雄才。命運多舛的是,詩人奇才卻並不得誌,日後的人生卻是在崎嶇和磨難中度過的。詩人的晚年更是流離失所,漂泊無依。大曆四年(769),杜甫從嶽陽孤舟南下,路經衡山,眺望群峰逶迤、山勢嵯峨的南嶽,杜甫一掃孤旅漂泊的苦澀,心中蕩起一種久違的情感,那是對崇高和雄偉的向往,他難抑心中的激動,又寫一首《望嶽》。從東嶽到南嶽,揮筆之間,詩人已走過34年風雨人生,人生之旅雖說崎嶇坎坷,但詩人不改的是對崇高的敬仰和向往。

杜甫大約是天寶十四年(755)開始漂泊流離的。大曆三年(768)正月,杜甫從成都流浪到夔州,又出蜀東,準備北上洛陽,因時局動蕩,戰亂不已,北歸無望,隻得輾轉入湘。這年暮冬,他經湖北江陵抵達嶽州,開始其在湖南境內近兩年也是詩人人生中最後一段的流離生活。在詩人生命的最後絕唱中,衡陽成為其生命最後的驛站。

杜甫由蜀輾轉入湘,是想投奔衡州刺史韋之晉。韋是詩人舊友,倆人意氣相投,還在夔州時,杜甫贈詩韋赴任衡州,對他寄予厚望:“王室仍多難,蒼生依生臣。”(《奉詩送韋中丞之晉赴湖南》),希望好友以“蒼生”為重,解救國難。杜甫雖然曆經著個人流離的巨大不幸,但他念念不忘的是振興國運以救蒼生。杜甫進入湖南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浩瀚洞庭。麵對雄偉壯闊、氣勢磅礴的洞庭湖,詩人情不自禁,寫下千古傳頌的《登嶽陽樓》:“昔聞洞庭水,今上嶽陽樓。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詩人以激情奔放的筆墨寫出洞庭湖雄渾壯美之勢,由景生情,天地之闊大,人生之渺小,天涯淪落,孤舟苦旅,令人肝腸欲斷。詩人並沒有停留在個人的不幸上,而是筆鋒一轉,個人不幸與國家安危相比又何足掛齒。其詩境之闊大,其心胸之闊大,無可比擬。杜甫在嶽州沒有久留,便溯湘江而上,經潭州奔衡州。

衡州是他人湘的目的地,他對衡州寄予了厚望。從他寫的《望嶽》詩來看,便一掃《登嶽陽樓》的陰鬱苦悶的心情,字裏行間浸潤著欣喜的情懷。《登嶽陽樓》是苦在心頭,《望嶽》卻是喜上眉梢。因為日後的老友相聚,詩人終有一處安定的棲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