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禾呆坐在地,停止了哭泣,她從未覺得自己錯得像今日這樣離譜,她的妒恨不僅害死了天璣,也毀掉了少河。
廟門後,男子緊緊地瑟縮,揪住自己的頭發低低怒吼,像要生生把自己撕碎,天璣死了,不,她是神,是不會死的,景少河蹲在門後,將全身的力量都依靠在門上,他一遍一遍的念著,她是不會死的,不會。
風伽黛注視著廟門,眼中有著了然一切的快感,然而這樣享受並沒持續太久,一股悠長的酸澀和寂寞便席卷了她,一滴晶瑩掉落在地上,拍出淡淡的光暈,風伽黛下意識地捧住臉頰,因為她哭了。
其實她和姬禾有什麼區別呢?
因為妒忌,憎恨,她親手將自己一手帶大的天璣害死,甚至不惜撒謊欺騙天璣景少河是因為天璿才會變成這樣,若天璣知道是她讓姬禾喂給了景少河噬魂丹,恐怕無論如何也不會原諒她。
原來她不僅僅觸犯了嗔恨之戒,還失去了神的尊嚴,淪為要用滿口謊言來維持自己可憐的偽善!
淒厲的鬼魂爭相嘶吼著擠上前,想要再分一杯羹,在天璣意識潰散的前一刻,一股巨大暴怒的神力轟然將撕扯她的冤魂們擊得粉碎。
他終於還是來了。
她想著,靈魂便碎成一點一點,像化作無數的螢火蟲般,破散了。
天璿閃到祭台旁,突然俯身貼在了冰冷的石麵上,任由未幹的鮮血侵染他的指間頰邊,他一寸一寸撫摸著祭台,感受著天璣的氣息,嘴裏卻冷嘲道:“早知這樣,還不如讓你死在我手裏。”
語落,陰森詭異的輪回墓室裏登時亮起了無數的熒光,光觸之處,赫然發生了巨變,待光暈散去,墓室裏已如宮殿般奢華、恢宏,四周土黃色的牆壁上也已刻上了各式各樣古怪的符號。
天璿直起身,想起了一個古老的咒語。
據說舍棄神籍,承受千年孕育孤寂之苦後,隻要心裏念著誰,不管距離多麼遙遠,不管他是生是死,靈魂是散是滅,都可以再次相聚。
天璿嘴角揚起一絲倨傲的弧度,他闔上雙眼,將體內千年的神力提到極致,墓室轟然震響,劇烈的白光後,墓室的中央已形成一隻白玉蓮台,而花瓣中央,霍然出現了一隻巨大的蛋。
無邊無際的黑暗,無窮無盡的孤寂,一切又回到了原點,他將和她一起承受百年孕育之苦,破殼誕生的那日,就是他與她重新相見之時。
可天璿卻不知道“轉生”之咒的代價遠遠不止舍棄神籍和等待千年這般簡單,在他焚身重入輪回時,一聲悠長的歎息悄然回蕩在空曠的墓室裏:
“重生之時,她將永遠不會再愛你。”
十年之後。
景獻帝少河在雲海之巔大興土木建造的高塔,終於竣工,這座高塔高三百餘丈,聳入雲端,塔頂立有通天石碑,刻以讚頌景朝曆代帝王的功德。
然而沒有人知道這位挽救朝政危亡的景獻帝為何在晚年選擇在通天塔頂孤獨地死去,而他留下的遺詔也令朝野內外震驚不已。
獻帝景少河唯有一子,乃是皇後姬氏所出,獻帝駕崩後,依照遺詔由太子孝闕繼位,但其生母姬氏與其姬氏一族永遷海外,貶黜蠻荒,不得再踏入中原一步。
就這樣獻帝的一生以一種令人唏噓的結局轟然謝幕。
一千年後,當連氏協同軒轅氏闖進輪回墓時,他們驚然發現原來代代相傳的秘密竟然是真的,連氏族長將隨身攜帶的祖先連娡的畫像恭敬地掛在墓室石壁上,然後帶走了白玉蓮台中的那隻白色巨蛋,卻沒有發現當他們轉身出了墓室後,連娡的畫像便被莫名的火焰焚毀。
同一天的夜裏,忽起雷雨,雲海之巔的通天塔竟然坍塌一百餘丈,而後無論朝廷如何修補,都未將這塌陷的一百餘丈補建回去。
龍神之怒毀天滅地,當千年後重聚的日子再次被貪婪的人類破壞時,蟄伏千年的天璿終於暴怒了,他的每一滴血都在伺機凝聚,期待轉生後的複仇。
白彥精雕細琢的五官倒影在水麵上,他手中握著九龍佩,看著玉佩裏的光芒流轉,一陣風吹過,花瓣翩翩落了下來,卻沒有落在他的肩上,而是片片穿過了他的身體,白彥靜靜地看著穿過身體的花瓣,眼裏的神色變幻莫定。
不知站在那裏多久,他抬起頭,仰望著晴空萬裏,低低自語道:“時間不多了,是時候結束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