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2 / 2)

出奇地,小女孩沒有一如往昔堅定地回答他,她隻是淡淡地笑了笑,問道:“你會回來看我麼?”

沐天雨從來沒有見過沈自奇對他笑過,隻是淺淺的一笑,卻令他覺得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他使勁地點了點頭,臉憋得通紅,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我一定還會來看你的!”說完,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匆匆地跑了出去,連再見都未與沈自奇說。

從此以後,沐天雨果然常常和師父玄清來天龍門,雖然丹陽子依然很少露麵,蘇雄又忙於練武和讀書之間,但沐天雨一點也不在意,因為他來天龍門就可以看見沈自奇,那時候年少的沐天雨覺得,這個世上最好看的就是沈自奇的笑容。

可沐天雨卻沒發現,自從他走後,那個小女孩再也不會坐在冰冷的石階上等待她的母親來接她了。

嬴朝敏帝軒轅譽在位二十一年,天龍門。

珠光寶石的華光蓋過了一室的燭光。

玄清冷冷地看著麵前種種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眼裏說不出的嘲諷。

古琴聲瑟瑟的響起來,婉轉而淒切。彈琴的人手指撥動,俊眼微闔,眉角有一抹化不開的憂愁,半響琴聲更加催人淚,傷離別,悲往昔。

“你倒有閑情逸致。”玄清瞥見他的神情,忍不住開口引他出悲境。

“嗡……”

琴弦沉沉一震,丹陽子顰著眉睜開了雙眼,他周身裹著白色的大氅,連頭發都變成了雪白,他將一雙修長白皙的手縮進大氅裏,仿佛一座雪中的冰雕。

“玄清,連祈真的去見了皇帝?”丹陽子淡淡地問。

“我沒有親眼見到他,是宮中傳來消息,不過我猜連祈必然是又動了歪腦筋。”玄清頓了頓,凝視著丹陽子,看著他冷漠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森涼。

“真是愚蠢。”丹陽子疲憊地撫了撫額頭,聲音空寂而落寞,他頹然地放下手,站起身子,靜靜地盯著案上的雕花古琴,腰上的寶刀陣陣蜂鳴,哢嚓一聲,那把古琴從中間橫斷開來,竟是毀了。

“我們費盡心力保全連家,如今被連祈這一鬧,都毀了。”玄清凝視那斷裂的古琴,半響苦笑道。

“他是愚蠢,但我們何嚐不是同樣愚蠢!”丹陽子走到桌旁,提起酒壺,穩穩斟了兩杯酒,執著其中一杯,遞給玄清。

玄清沒有去接,隻是迷惑地看著丹陽子,似乎不明白他話的含義。

丹陽子見他未接,自己酌盡一杯,辛辣的酒浸入喉頭,令他的聲音也啞了一下,“你我自命所作所為皆為天下世人,可隻為這一件,你我驅逐親族,為軒轅家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

玄清看著丹陽子直直地站在那裏,注視著自己,眼神近乎是亙古不變的漠然,他躲開那樣冰冷的目光,回道:“對與不對,這世上如今隻剩下你我還守著這份連家武宗的承諾。”

“可這天下,連我和我愛的人都容不下,救這天下又有什麼幹係啊?”丹陽子笑了笑,神情淒然,他淡淡地轉回案子,伸手反複撫摸著那把斷裂的雕花古琴,眼神迷惘,仿佛剛剛那一杯酒就這麼讓他醉了。

玄清一怔,他默默站起身來,負手立在窗側,片刻道:“你醉了。”

丹陽子慘淡一笑,一頭雪白的長發映著燭光淡淡閃著光華,他忽然覺得胸口壓抑的緊,仿佛沉積在身體裏的徹骨森涼就要衝出來,他裹緊了身上的大氅,譏諷道:“你說我醉了,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在你麵前承認我愛紫荊,是不是?”

玄清沉吟了片刻,眼前恍惚出現了那冷傲孤高的紫色身影,“你不能愛她,更不可以愛她。”說到這,他頓了頓,聲音變得低啞:“她是你的親妹妹。”

丹陽子身子一震,一個趔趄扶住案沿,反常地大笑道:“你說的沒錯,她是我的親妹妹,我怎麼可以以****之心待她?當真荒唐了,我確實是醉了!醉了!”

玄清歎息地搖了搖頭,道:“皇帝恐怕很快就要叫我們去解決連祈,如此你與紫荊難免一戰。”

丹陽子沒有說話,他的眼神忽然瞥了一下窗外,手撥了一下身側的琴弦,卻再也沒有成調的音律,他黯然地朝內室走去,也不告辭。

玄清轉過身來,默默地看著老友落寞的背影,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然而此時他卻突然察覺到了一聲細微的響動,他自然知曉是誰,也不猶豫,幹脆身形一躍,從窗子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