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沒有幾人知曉曾經風雨同舟共創大嬴天下的軒轅一族與連氏一族,曆經幾百年之後,彼此結下了血海深仇。更沒有人知道兩族的血脈裏流著神秘而凶殘的龍神之血。軒轅一族與連氏一族的祖先們不曾想到他們一時瘋狂而貪婪的決定,給他們的後人帶來了沉重的痛苦,給這天下帶來了萬劫不複。
而蟄伏在兩族後人血脈之中的龍神,卻從沒放棄過他的複仇轉生。
龍神之怒,毀天滅地,即使有連家武宗幾百年來的諸般阻撓,也不過是螳臂當車,自取滅亡。
大嬴恭帝三年,春,通天界。
通天界位於不日峽東北以外的雲海之巔,一千年前的景朝帝王曾經大興土木在此建造高塔,謂之通天塔。通天塔原高三百餘丈,聳入雲端,塔頂立有通天石碑,刻以讚頌景朝曆代帝王的功德,所以雲海之巔上的地界又被稱為通天界。可就在大景統治末期,一日深夜,忽起雷雨,通天塔竟然坍塌一百餘丈,通天石碑也因此損毀,沒過多久,軒轅氏滅景,大嬴自此建立。
朝代更迭,物是人非,這前朝所建的通天塔,再也沒有被重新修建過。直到大贏統治一百餘年之後,通天塔被改建成最為嚴密與殘酷的囚牢,進入通天塔的囚犯到死也不會再見天日。
而此刻通天界的山坡上,一抹白色盈盈而立,她一頭長發漆如黑夜,在微風中輕輕飛舞,別無花朵的黃金步搖在夕陽下鍍上一層淡淡的光輝。風拂過白玉般的麵容,也帶起了頰邊的一縷發,仿佛被發絲嗬癢,她睜開一雙明眸,用手將淘氣的發絲別在耳際。
沈自奇沐浴在黃昏的光暈中,細細聽著飛燕的輕聲笑語,不知怎地起了淡淡的羨慕和悵然之意,她與連漠被蘇雄於半月前召來,前來相助翼王攻打雲海之巔的壟城,可惜至今也未想到破城之法,於是今日她便拉著連漠偷偷溜了出來,一見這傳說中的奇塔。
連漠就站在她身後斜三步的地方,眉如濃墨,長發高束,眉宇間透著孤冷與疏離,他的目光沒有落在遠處豔麗的夕陽與雲霞,而是緊緊地盯著沈自奇,仔細留意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連漠,你說……”沈自奇偏過頭來,卻發現連漠似乎有些太過緊張了,她狡黠一笑,笑顏如花掩藏在背後金紅的夕陽之中,連漠回過神來,看見她莫名的笑容,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誰知這時,沈自奇向後一退,重心落空,就要從山坡上栽下去,連漠噌地竄出手來,想也沒想就要伸手拉她,可沈自奇墜地極快,連漠一手抓空,眼睜睜地看著她就要摔倒,前所未有的慌亂湧上這個冷漠少年的心頭,他再顧不得,拚勁力氣躍了出去,搶在沈自奇之前,撲在了地上,心想做個肉墊也好。
可是這肉墊似乎沒有起到作用,他噗地一聲趴在地上的瞬間,頭的上方就響起了宛若黃鶯的嗔笑聲。
他歎了一口氣,一骨碌翻過身來,盯著蹲在他身側奸計得逞的沈自奇,一抹無奈的神色出現在他毫無溫度的眼中。沈自奇掩著嘴咯咯地笑不停,似乎捉弄連漠成功讓她很是高興。
燦爛的黃昏,群燕的輕舞,嫩草淡淡的土腥味,春風微微的拂麵和沈自奇的笑聲,讓仰躺在地上的連漠微微出神。
他想這安靜、平和的此刻真好。
沈自奇瞧他不出聲,以為他生悶氣,止住了笑,靜靜地望著他,瞧見少年發上的灰塵,心念他見到自己跌倒,心急至此,心中一動,白玉的麵上便掠上一抹緋紅。
誰知就在女兒心思發怔的時候,連漠霍然支起身來,朝女子的膝蓋不輕不重地一推,力道正好,讓沈自奇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隨即他也大聲笑起來,聲音低沉,嚇了沈自奇一跳。
“你!”沈自奇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狼狽不堪,古怪的表情像足了被教訓的頑劣孩童,而麵前鮮少露出笑容的少年,此時正在大聲朗笑著。
沈自奇收了收腿,突然也笑起來。
一高一低的笑聲回蕩在青綠色的山坡上,隨著陣陣微風就這樣飄進兩人的心裏。
不日峽以東的六城,隻有壟城深處雲海之巔,四麵環山,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何況征戰一年有餘,東蠻連失坤、塢、壢三城,兵力更加會聚在位於前線的壟城,若壟城再次失守,那麼好不容易居住在東部六城的東蠻族人將再次被驅逐出中原,遠遷通天界再以東的荒蕪之地。
軒轅翼的東征大軍,已經在壟城一千裏之外的地界紮營一月有餘,如今若再想不出破敵之策,大軍的糧草恐怕就要坐地耗盡。
而大嬴曆史上,明帝軒轅翼在東征中至關重要的一次戰役,壟城之戰,就在一日的深夜裏悄悄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