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易白默默扔了果核、洗了兩顆白菜、把白色塑料袋裝著的垃圾放到門口……幹了一係列活再次坐在沙發上發呆的時候,許願終於耐不住被冷落。
她也不想將兩人的關係搞得如此僵硬,許願看著沈易白垂頭不語的樣子,心中無比複雜,忍不住向他挪動,和他擠在一處,她咽了口唾液,低聲道:“我隻是不太習慣這種生活,你知道,我看見你對別人卑躬屈膝……我心裏也會覺得不舒服。”
沈易白詫異地抬頭看向她,眸子漆黑明亮,一不小心就令人沉溺其中。
她連忙解釋說:“我的意思是人與人是平等的,你那樣……”一邊伏低做小,一邊固守原則,一刻不肯放鬆,這種無聲的抗拒讓許願似乎看到了沈易白那刻在骨子的執拗,未嚐不是一種驕傲。服輸未必認輸,屈從,也未必意味著要連自尊一齊送上祭台。
“所以你就自己來了是嗎?”沈易白接過她的話。
許願幹笑,“我以為我那是長袖善舞,八麵玲瓏,交際手腕非凡……”
沈易白輕笑,“是是,能夠帶著這副慘狀施展手腕的,自然非同一般,怎生能讓人不佩服?”
許願摸摸鼻尖,“說話用不著這麼文藝吧。”
沈易白扁嘴,“我努力改。”
許願看著他委屈的表情心中狂笑,側過身子胳膊肘頂了頂他,正色道:“我剛剛說的是認真的,你若是有事就告訴我,不敢說一定能幫的上忙,至少多一個人分擔。”
許願這麼說,代表著她承認了沈易白是個值得來往的人,至少不再排斥。
沈易白輕輕吐了口氣,身體靠在沙發背上,眉眼舒展開來,嘴角緩緩勾起,整個人的線條都變得格外柔和,輕聲慢語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許願差點背過氣去,抄起手邊的報紙就砸向過去他,“靠,你是穿越來的嗎,給我說白話!”
沈易白大笑。
她怎麼覺得,這人是故意的,笑得那麼奸猾。
沒過兩天,沈易白就在不遠的街上餐館裏找了一份零工,這是他和許願結婚兩年有餘來的第24份工作。
並非是沈易白工作能力差,而是他總能被人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辭退,比如工地幹活的時候被工頭用他力氣太小勸離,他分明是那個吃的最少,幹的最多那個;後來又去送牛奶收奶瓶,被上級用收回的奶瓶數量不對辭退;他也曾去書店做些上架搬運的雜活,不意外地被人用要裁員的理由炒掉……總之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令他百煉成鋼。
一開始他還試著理論,可惜口拙時常沒說兩句就被拒之門外,後來他也就看開了,雖然總是被辭退,但是工錢並不會短缺,最多多耽誤一些時間、多說些好話、多費些口舌,這些他都不在意。
許願說她也要去試試,被沈易白攔在了家裏。
沈易白的原話是,“你就呆在家裏收拾收拾東西吧,讓你幹活我怕你把人家店給砸了。”
許願托腮靠在窗台,回憶著沈易白當時溫和的表情和語氣說出這話時她那無力反駁的心情。
其實她呆在家裏身邊也沒什麼娛樂,很是無聊,家裏物件來來去去不過那麼些,很快就能收拾出來,毫無她大小姐的用武之地。
人無聊的時候人總會突發奇想,許願揣著家門鑰匙就跑了出去,她花了半天的時間弄清了A市現在的公交路線,又花了一個小時等來一輛非空調車,當一塊硬幣“哐當”滾落入投幣箱中時,她終於心中忐忑不安地踏上了歸“家”的路。
她問過沈易白,她是落得如今田地,沈易白一概用不得而知回答。
她又問,“那我以前的家呢,我爸呢,還在不在?”
回答她的是沉默。
她總有些不好的預感,驅使她必須回去看一看,至少親眼所見,才能安心。
許願做過各種猜想,也許是她終於惹惱了家裏,被逐出家門,也許是家裏有了個新出生的弟弟,令她負氣離家出走……以及,她最不願意去想的一種。
公車的窗被她大開著,冷風瑟瑟割過臉頰,深秋的人們都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許願身體不好,更是恨不得把衣服全部堆在身上,可她緊握的手還是微微沁出汗來,呼嘯而過的寒風也不能令她混沌的腦海稍有清醒。
“我說前麵的,你能不能把窗戶給關上?自己不怕凍著,也要想想別人嘛,現在年輕人怎麼都這個樣子。”
經後座大嬸的一通牢騷提醒,許願才注意到自己已經吹了很久的風,皮膚幹澀緊繃,可她隻是麵無表情向後瞥了眼,看不出有一點要去關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