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哪兒去啦?!”少佐訊問。
“就是剛才,從盛唐室向晚唐室這裏來了。”警衛兵回答。
“混帳!”少佐厲聲喝道,“我在這兒足有二十分鍾,沒有任何人過來!”以上就是我經曆的不可思議的事。
我是受過大正年代民主教育的理性主義者,不承認有用科學解釋不了的現象。後來,在接受紫禁城警衛司令部調查時,我以在場者的身分對這一過程又進行了冷靜的思考。
首先,我覺得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象蒸氣一樣消失。出事時,現場至少有四雙眼睛在注視著。除我之外,肯定有人說了謊話。這話我雖沒出口,心裏卻在想。當時我隻記住兩個警衛兵和少佐的姓,直到今天還沒忘記。
調查官是警備隊長和田曹長。兩個警衛兵和我一樣,象犯人似的受到嚴厲地訊問。守衛盛唐室的二等兵叫橫田。守衛晚唐室的上等兵叫宇佐美。
每當訊問時,和田曹長總是呼喝著他們的名字,所以我很快就記住了。
少佐叫栗林。正如我的判斷,他的確是從預備役應召的軍人,在司令部供職。
入伍前,他就愛好山水畫。那天,正在欣賞晚唐山水畫李升的作品。被盜的唐三彩有:龍耳壺一隻高三十厘米,彩碟二隻直徑十五厘米。
盡管正值兩國交戰,二、三件珍貴陶器被盜也應追查,實際卻並非知此。
從和田曹長調查時的講話,我了解到有這樣的背景:一九三七年年底,北京親日派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和日本駐軍司令部之間,簽署了保護北京市民安全的聲明,同時交換了不沒收臨時政府管理下的國有財產的協定。臨時政府對保管故宮博物院民族遺產問題表示特別關心。不用說,粟林少佐隻不過是以旁證人的身分列席。曹長是不能審問少佐的。
當然,粟林少佐的證詞和橫田、宇佐美兩警衛兵以及我的申述發生了矛盾。
無論是盛唐室,還是晚唐室,都是一覽無遺的開闊房間。倘若少佐和我們三人說的話都沒錯,中國青年就必然是在空中消失了。這樣的事決不可能發生!反複訊問,回答都和最初相同。和田曹長問:“中國青年肯定進入盛唐室了嗎?”二等兵橫田答:“是的。”和田曹長問:“中國青年肯定是在你麵前從盛唐室進入晚唐室的嗎?”上等兵宇佐美說:“不會錯!”和田曹長問:“粟林少佐,如果他們的話是真的,那您一定看見那個人……”栗林少佐說:““我在晚唐室呆了二十分鍾,誰也沒有通過和田曹長額頭沁出汗珠。他一心希望能證明中國青年實際存在,那他就可以以警備工作疏忽大意為由結案了。
隻要栗林少佐說一句”中國青年走過了晚唐室“那麼,一切不合理的現象就不複存在了。報告書上是不能寫人突然消失的,可是粟林少佐卻固執地不改變說法。這樣,我不禁發生懷疑。我當時認為,隻要相信人不能消失,他的話就最靠不祝”我甚至想到:粟杯少佐明明看到那個中國青年逃走,卻故意說沒見到。
兩天後,在調查的最後階段,少佐卻提出了個尖銳的問題。
他問和田曹長:“據說陳列櫃的鎖被砸壞,你認為需要長時間?”我也從在盛唐室入口處和警衛兵的談話時間進行推斷。
“從調查判斷,一分鍾左右。”和田曹長回答。
“用一分鍾就能夠砸壞鎖頭、打開櫃門、盜走展品嗎?”“這”和田曹長邊苦苦思索邊回答:“那個中國人四、五天來都到過盛唐室。也有人認為:鎖頭前一天就被弄壞。”粟林少佐又訊問上等兵宇佐美:“那個壺足有三十厘米,藏在什麼樣的衣服裏麵,都會很顯眼。你沒有注意到?”“是啊,我注意不夠。”“不需要道歉!問你為什麼沒有注意到?”上等兵宇佐美的臉色變得蒼白。
“二等兵橫田!”
“在!”
“那個中國人確實進了盛唐室嗎?”
“是。進來啦。這位先生”他的手指著我說,“也見了。”當時,幾乎使我產生了粟林少佐在審訊的錯覺。
報據外部知情人提供的情況來看,栗林少住的證詞倒是可靠的:一個是在坤寧宮出口附近的中國警衛員。他說;午後三點以後,沒看見有人從裏麵出來。另一個是位日本遊覽者,約五十歲的軍需公司經理。他走累了,在坤寧宮出口不遠的樹下休息。他也證實說,三點以後沒看到有人從坤宇宮出來。據說這位經理從有關軍人口中聽到這事,覺得奇怪,特地托人來說明。在沒有完全搞清事實的情況下,我被釋放了。這樣,這件“不可思議的事”就留在我的腦海裏時至今日。我把它詳細記下來,是因為在三十二年後,我去台灣旅行時,碰上了解開這個謎的機會。
在台北故宮博物院參觀結京,我們一行人來到門口。這時,對麵走來一個中國人。他身材修長、體格鍵壯。擦肩而過的功關,他眉旁的小疣引起我的注意。我覺得這張臉在哪裏見過。在走向觀光車的途中,我一直在向記憶中探索。
“啊!”
我輕聲叫起來。三十二年前的情景在我的腦海中複現。那是在北京故宮博物院門前。
我想追上去。
“哪兒也不能去,馬上就發車。”領隊說道。
“去廁所!”我生氣地推開他,急急跑起來。
不錯,不錯,盡管他上了年紀,肯定是當時那位中國青年。我心中反複叼念著。不料,一眨眼功夫,就不見了。我追進故官博物院,也無影無蹤。
觀光車出發時間到了。十分遺憾,的確真遺憾哪。
那個中國青年還活著。
但我想解開這個謎,卻沒有第二次、第三次卻台灣的機會。
這樣,這件“不可思議的事”,依然作為“不可思議的事”留在我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