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彩在召喚(3 / 3)

可是,爸爸光是告訴她不要擔心,不能使她真正安心埃麻也子想知道父親。此時究竟在做什麼。

麻也子的手碰到寫字台的抽屜上,產生一個念頭:打開看看。雖然麻也子經常照料父親起居,但象查看寫字台的事,從沒有做過。

麻也子想起方才父親沒說完的話:“在桌子裏”這個寫字台的抽屜很大。麻也子拉了一下。

“哎喲。”她驚奇地咕噥一句,隨著抽屜被“嘩啦”拉開,一把鑰匙出現在裏麵。

麻也子把它拿在手中。這是一把陌生的鑰匙。打她掌管家務後,鑰匙之類都由她保管。這把鑰匙上,凸現著一個很大的數碼——“20”麻也子很快地進行著準備。她要幹的事一旦定下來後,行動一向迅速。她想返回東京。如果立刻去,或許父親還在東京。她要當麵向父親了解真相。她給航空公司掛了電話。

日本航空公司沒有夜航班機。東亞國內航空公司夜裏十一時有一次從福岡板付機場起飛的客機。幸好還有空席,麻也子預約了機票。

菅源哲夫那裏,她也掛了電話,簡短地說明情況。哲夫讚成她返回東京。他和麻也子看法一致,也感到情勢急迫。

夜航九八二次客機,正點從板付起飛。透過機窗向外了望,下麵是燈火通明的美麗夜景。

麻也子這次下決心迫使父親講出真情。

從東京飛往福岡的夜航九九一次客機,晚十一時離開羽田機常當砂原麻也子從板付機場向東京飛去時,一個有意避開人們視線的乘客正坐在這次客機上。

他就是麻也子的父親勇造。

這次,勇造完全換了裝。

他蓄起假胡須,戴著寬邊眼鏡,穿上質料優良的外衣。經過如此這般的打扮,使人無論怎樣端詳,也不會認出砂原公司這位經理了。他倒很象個上了年紀的專職經紀人。

麻也子乘坐的九八二次客機和勇造的九九一次客機,在關西地方上空交錯飛過。

麻也子抵達羽田機場,換乘出租汽車,回到世田穀自家住宅時,是清晨三點多鍾。

按過門鈴,大門內露出富岡的睡眼惺鬆的麵孔。

和富岡匆匆行過見麵禮,麻也子問:“爸爸在家嗎?”“經理昨晚外出了!”“哪裏去啦?”“沒說去哪兒。隻說隨便出去十天左右。”富岡的回答和父親在電話裏說的完全相同。十天的旅行,父親要到哪兒去呢?正確地說,他躲到哪兒了呢?麻也子對打擾富岡睡眠表示歉意後,回到自己房間。

她坐在安樂椅上,心裏不能平靜。

驀然,她又想起什麼。她進入父親房間,打開電燈。

出發前搬進來的題寫著唐詩的隔扇,使房間煥然一新。

麻也子向隔扇看了看。不愧是池村瑞山先生手筆,字跡雄渾有力。

送秘書晁監還日本國

王維

積水不可極,

安知滄海東。

九州何處遠,

萬裏若乘空。

向海惟看陽,

歸帆但信風。

鱉身映天黑,

魚眼射波紅。

鄉樹扶桑外,

主人孤島中。

別離方異域,

音信托貳拾。

在一般人看來,讀唐詩並非易事。然而,麻也子在父親的熏陶下,平時很喜愛七言絕句那種琅琅上口的漢詩,但這一首卻麻也子站在書架前,從裏麵抽出岩波文庫的《唐詩遜。她想找到有關這首詩的解說和譯文。她仔細地查閱著。

這本書共三卷。王維的這首詩收在中卷第四部分五言律詩欄內。

不消說,王維是唐代屈指可數,僅次於杜甫、李白的著名詩人之一。麻也子對這點當然清楚。

但麻也子卻意外發現這首《送秘書晁監還日本國》的詩,竟是為送別日本人阿倍仲麻呂所作。

仲麻呂東渡到達唐朝,一舉成名,官居相當於宮中圖書館長的秘書監,後來衣錦還鄉。王維在送別他時,寫了這首詩。

麻也子讀了書中譯文。

不用說,因為文字深奧,所以很多地方難以理解。但麻也子想:即使從漢詩的韻律中,領會一點詩人的情感也好。

試讀了一回,就覺得有些順口了。她玩味著詞句的含意,體會到了兩個男子在離別時表現出的豪爽氣概和哀思。

為了理解這首詩,麻也子又看了解說。

遼闊的大海,無邊無際。滄海的東方——您的故鄉一帶,我等豈能知曉?離別中國,君歸日本,萬裏航程,如同跨越茫茫太空。海上唯見一輪紅日,歸帆信風送行。巨龜浮遊於波濤之間,大魚射出目光,照紅了海浪。渡海後您置身於日本孤島,從此分手,咱倆就成為異域之人。即使想要溝通彼此的感情,書信又怎麼能傳送呢?麻也子讀完解說,覺得還應該看原詩。解說沒有詩的意境,哀感情懷在解說裏也沒有體現出來。父親坐新幹線時說過:這是首有意味的詩。麻也子反複讀過這首詩的解說,卻沒有發現特殊的意味。

目光落到寫字台上。她逐一檢視抽屜。在最下邊的抽屜裏,放著勇造的私人信件。“快件”兩個紅字映入眼簾。這時,直感起了作用。家裏極少有“快件”的信。

麻也子把信拿在手中,看看背麵,沒有找到寄信人的名字。

她抽出信紙,信紙上參差不齊貼著的單字,使麻也子產生一股不祥感。

麻也子開始讀信。

“二十日午後二時,在東京鐵塔下,把以前向你通告過的東西,交給頭戴紅色無邊呢帽的男子。否則,將把你作為殺害理查德。布魯特的罪犯,報告給警察署。”這是封恐嚇信。它證實了哲夫的推理。麻也子的臉色立刻蒼白起來。

到東京鐵塔下送交東西。為什麼要指定去那樣庸俗的地方呢?這種做法使人聯想到發信人的暴虐和無知。

以前通告過的東西是錢嗎?

二十日——這是惡徒德搜索東京住宅後,勇造從京都返回的第二天。勇造已經讀過這封信。

十天的不知去向的旅行,或許是為避開恐嚇者的威脅吧?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翌晨,麻也子給砂原公司廣瀨專務打了電話。雖然她知道父親不喜歡家裏人跟公司發生聯係,但事到如今,已經顧不得這清規戒律。

“啊!小姐?”

既是父親老部下又是得力助手的廣瀨專務,和藹可親地問候後,便講了一些情況:“您知道了,經理外出旅行去了。也許小姐還不清楚,近來砂原公司陷入經營危機,處境不妙啦!”“經過經理的努力,總算有了眉目,找到了扭轉局麵的措施。這期間,經理的辛苦真是令人欽佩!為了消除身心疲勞,他說要隨便出走十天左右,這我們是知道的。留下的事由我處理,請別擔心。”“經理外出,您不必掛念!他經過四個月的日夜操勞,需要過過輕鬆生活,暫時擺脫一下雜亂事務。這是我們請求他這樣安排的呀!”父親操勞的難道都是公司的事嗎?廣瀨專務近來對父親的其他活動完全不曉得?不,也許父親不讓他知道。

麻也子客氣地道謝後,掛斷電話。

回到東京的收獲,隻是看到一封恐嚇信。這對搞清迄今為止的問題和父親此時的動向,沒有多大用處。倒不如說,這是些助長麻也子不安的情況。

兩、三天白白過去了。

這期間,麻也子從廚娘定子那裏了解到那夥歹徒搜家的詳清。

這也沒有多大價值。

定子反複地咕噥:“了不得呀!”因為強盜是突然闖進來的,自己被倒剪雙臂、蒙上眼睛,所以對他們的身長、容貌等等一概不清楚,強盜幹了些什麼,也弄不清。“下麵是第三天的事。

麻也子在信箱裏我到一份寄來的黑木診療所函件。

它是霍亂預防注射證明書。

怎麼回事呢?麻也子驀然產生疑問,但很快就省悟過來。這以前,勇造去台灣、香港旅行時,麻也子曾幫助準備。去外國旅行,必須進行預防接種。換句話說,成人如果進行霍亂預防接種,就意味要去外國旅行。

爸爸去外國旅行啦?連女兒也沒告訴。麻也子可有些心慌了。

麻也子穿好外衣,決定去鍛冶橋大廈走訪黑木診療所。

到國外旅行的人辦理出國手續時,要委托國外旅行代理店申請辦理護照和簽證。預防接種也要在與代理店有協作關係的診療所進行。

麻也子想,根據以往的經驗,找到黑木診療所,就能搞清勇造委托的旅行代理店的名稱。

不出所斷,麻也子一到那裏就弄明白了。

“您問砂原勇造先生嗎?檢疫證直接送外國航空旅行社啦。”辦事員說。麻也子又打聽了地址,是在八重州口的那個旅行社。“啊!砂原勇造先生呀?”外國航空旅行社的服務員問。

“是的。我是他的女兒麻也子,是從福岡趕來的。家父去國外旅行的消息,我今天剛剛得知。我想詢問一下父親的旅行日程。”服務員點點頭,取出卷宗查閱起來。“府上的護照是以前辦理的,現在仍有效。簽證是去香港和台灣的。另外,兌換了一千美元外幣。至於日程,因為不是團體旅行而是單獨旅行,我們就不曉得啦!隻在這兒辦理了從幅岡去香港的飛機票。”“什麼時間出發的?”服務員的目光落到卷宗上,而後文看了一眼牆上掛鍾。

“今天七五一次客機。啊!恰好現在從福岡板付機場起飛,午後二時四十五分。”麻也子不由地看了一眼手表,表針剛好指向二時四十五。

“噢,”服務員又說了,“您還有位身體很棒的叔叔吧!”“什麼?”“對勇造先生來說,應該是弟弟啦!前天他也來這裏象您這樣詳細地打聽了砂原勇造先生的旅行日程!”勇造的弟弟?勇造沒有弟弟!有人探聽勇造的動向,麻也子頓時覺得脊背上透過一股寒氣。在歸途地鐵中,她胡思亂想起來。

此時,勇造已從板付機場起飛,坐上飛往香港的七五一次客機。

是逃往國外?還是幹什麼去呢?也許有人在跟蹤勇造。

回到家中,麻也子給哲夫的大學研究室掛了電話,把今天調查結果告訴了他。

“還有,請您核對一下:爸爸今天是否去香港啦?為什麼爸爸不從東京出發,偏要從福岡走呢?真是怪事”“我立刻查詢!”哲夫生氣勃勃地回答。

麻也子停了一會兒,又和福岡和白的伯父通了電話。伯父說,三天前,勇造匆忙趕到那裏,進起居室隻呆了五分鍾,就出門了。

哲夫的回話來了:“航空公司答複:七五一次沒有旅客退票。報告書上確切記載著砂原勇造上了七五一次客機,今晚七時五分抵達香港,過一小時就到了。”此時,麻也子心裏說不出是憂慮還是欣慰。她打算追趕父親。

“麻也子小姐!”哲夫聲調突然尖銳起來,“方才我了解到一個意外清況,準確與否還拿不準”“什麼事?”“我在報上看到:昨天本地太宰府街一位老人被殺,死者叫橫田。”“聽您說過:拜訪您父親的那個人,名字叫橫田吧?報上登的不太清楚,我又向熟悉的記者打聽過,死者年齡與拜訪您家的那位老人相似,我再去了解”又是殺人麻也子的臉色蒼白了。殺人事件日期正是父親離開福岡去香港的前夜。

麻也子一瞬間打定了主意,她決計去香港找父親!